《笔灵1·生事如转蓬》第35章


罗中夏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周围漆黑一片,还有股胶皮的异味。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电线牢牢绑住,胸前被一张纸紧紧压着。
他试着运了运气,青莲笔在胸中鼓荡不已,却恰恰被那张纸压住,窒涩难耐,一口气息难以流畅运转。
正挣扎着,罗中夏眼前忽然一亮,刺眼的光线照射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关在一辆汽车的后车厢里。
而打开车后盖的,正是秦宜。
「哟,你醒了呀。」她还是那一副娇媚的做派,但在罗中夏眼中却变得加倍可恶。
「你骗我。」少年咬牙切齿。
「我不想惹出青莲遗笔,只好另辟蹊径喽。只要不动用麟角笔你就不会起疑心,嘿嘿,好天真。」
「所以你就用了那块燕蝠砚?」
「为了拍你,着实废了我一块好砚台。」秦宜撇撇嘴,她已经换了一身黑皮夹克,「哎呀哎呀,拿砚台当板砖,我真是焚琴煮鹤。」
「那个砚台多少钱?」罗中夏叹了一口气。
「行情怎么也得五、六万吧。」
「被这么值钱的板砖拍死,倒也能瞑目了……」罗中夏穷途末路,胡说八道的秉性反而开始勃发,「这么说,你的话全是假的!」
秦宜掩口笑道:「咯咯,哪会有什么不伤性命的退笔之法啊——人死魂散,笔可不就退出来了吗?」
「那你干嘛还不杀我?」
秦宜打开一瓶矿泉水,对着罗中夏的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杀你?我现在哪里舍得。青莲笔轻灵不羁,难以捉摸,没有万全的收笔之策,还是暂时留在你体内比较安全。」
罗中夏不安地扭动身体,拼命要让青莲笔活起来,可却徒劳无功。那一张薄薄的纸如重峰叠峦死死压在胸口,青莲遗笔就像是五行山下的孙猴子,空有一腔血气却动弹不得,在这张纸前竟显得有些畏缩。
「这,这是什么符?」
「符?这可是字帖呢。」
「庞中华的吗?」
「贫嘴孩子。」秦宜笑骂一声,「你没听过『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吗?这帖是崔颢的〈黄鹤楼〉,镇太白可谓极佳。可惜黄鹤笔如今不在,不过一张字帖也够压制住你这业余笔冢吏了。」
罗中夏没奈何,只得恨恨道:「哼,我现在若是咬舌自尽,你就人财两空。」
「得了吧,你这孩子哪里有胆子自杀啊。」秦宜一句话刺破了罗中夏外强中干的伪装。「咱们现在就去能收笔的地方,你放心,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她砰的一声,把车后盖重新关上。很快罗中夏就觉得车子抖动,轰鸣声声,显然是上路了。
「妈的,我也快上路了。」他心里想,却丝毫没有办法。
车子开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罗中夏忍住强烈的眩晕感,试着动了动手臂。
还好,能动。崔颢镇得住李白,可镇不住罗中夏。虽然双手被反捆,至少手指和肘关节还能活动,他挣扎了几下,勉强把手指伸进裤兜,指尖刚刚能碰到手机的外壳。
又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小动作,他终于把手机拿到了手里。他的手机是直板式的,所以可以在口袋里直接按动数字。
可是打给谁呢?
110?自己根本分辨不出方向,也别指望他们会像fbi一样随便就能追踪信号。
120?收尸的事应该不用自己操心。
114?别傻了!这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吗!?
最终他还是想到了小榕……但是……这可实在是太丢人了。死到临头的罗中夏左右为难,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想打电话给颜政。
颜政的那枝不知名的笔灵来自于秦宜,也许彼此之间能有什么感应也说不定。事到如今,只能赌一赌了。
罗中夏凭着感觉输入完数字,刚刚按下通话键,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巨大的惯性猛地把他朝前抛去,脑袋重重撞在铁壁上。他还没来得及骂娘,车后盖砰的一声被掀开。秦宜神色慌张地探进身子来,挥手割断捆着罗中夏手脚的电线,一把扯掉〈黄鹤楼〉的字帖。
「来帮忙,否则我们都要死!」她的声音紧张得变了形。
罗中夏揉着酸疼的手腕爬出车子,还没想好用什么话来嘲讽秦宜,就注意到周围环境有些不对劲儿。这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附近高高低低都是小沙丘,如坟伏碑立,幽冥静谧,看来是远离公路。
在秦宜的帕萨特前面遥遥站着三个人。
一老、一少,还有一僧。
第十七章 空留锦字表心素
——出自《全唐诗》卷一百八十四·李白〈寄远十一首之八〉
这三个人造型迥异,夜幕下显得很不协调。那个老太太身穿深红排扣唐装,满头银发,两只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少年浓眉大眼,颧骨上两团高原红,一身崭新的耐克运动服穿得很拘谨,不大合身;那个僧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脱掉那身僧袍的话就是副大学年轻讲师的模样。
秦宜一看到那个老太太,就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浑身瑟瑟发抖。在她身旁的罗中夏摸摸脑后的大包,忍不住出言相讽:「你刚才还要杀我,现在还要我帮你?」
「此一时,彼一时。」秦宜口气虚弱,嘴上居然还是理直气壮,「你不帮我,大家都要死。」
「反正我左右都是死,多一个你作伴也不错。」罗中夏心理占了优势,言语上也轻松许多。秦宜看了他一眼,银牙暗咬,不由急道:「你说吧,陪几夜?」
「靠!」
罗中夏面色一红,登时被噎了回去。虽然这女人总是想把自己置于死地,他却始终无法憎恶到底,难道真的是被她的容貌所惑?这对于当代男大学生来说确实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边三个人已经慢慢走近,老太太忽然开口:「对面的秦姑娘,好久不见。」声音隔着几十米外悠悠传来,圆润洪亮,字字分明,实在是副唱大鼓的好嗓子。
秦宜面沉如水,保持着沉默,稍稍往罗中夏身后退了退。这时那个和尚探过头去,恭恭敬敬对老太太说:「老师您先休息一下,还是我来交涉吧。」老太太点点头,把双手笼在袖子里,少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和尚扶了扶眼镜,一拍僧袍,向前走了一步,「miss秦,我们找你可找得好辛苦呢。」
秦宜嘴角牵动一下,终于开口说道:「我早说过,你们找错人了。」
「behonest,miss秦,你在国外大公司工作那么久,这个简单的道理总该明白吧?」和尚表情和气,还有些滑稽地用手指梳了梳并不存在的头发。
「没有就是没有,你们看不住东西,与我有什么相干?」秦宜一改平日嗲声嗲气的做派,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和尚也不急恼,又上前了一步,「miss秦,你我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在这里演莎剧呢?今天既然寻到了你,总该问个明白才是。我们韦家向来讲道理,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罗中夏在一旁听到,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他们也是韦家的人?他原本不想帮秦宜,一走了之,但一听对方是韦家,反倒踌躇起来。
秦宜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右手已经摸上了胸前的麒麟挂饰。和尚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微微一笑,又开口说道:「看来miss秦你不见棺材,是不肯落泪的。」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什么都知道。」和尚微笑着,又朝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举重若轻,脚步落地看似悄无声息,却蓄着极大的力道,竟震得浮空尘土微微一颤。
秦宜面色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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