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灵1·生事如转蓬》第39章


罗中夏撇撇嘴,不屑道:「那又如何?」他这种弃之如敝屣的态度让曾桂芬、彼得和尚一愣。彼得和尚奇道:「看起来,你并不知道身上这管青莲遗笔的意义有多重大。」
「我是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你们若能收得走,尽管来拿就是。」他有恃无恐。
彼得和尚摇了摇头,叹道:「人笔相融,取出笔来,就等于抽走了魂魄。难道让我们杀了你吗?」
罗中夏心想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冷笑道:「杀了我是容易,只怕到时候青莲遗笔逍遥而去,大家人财两空。」
彼得和尚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罗先生,你可知这是哪里?」
「你们带我来的,我怎么知道?」
「不是我们要带你来,而是miss秦要带你来。我们只是顺藤摸瓜找到此处而已。」彼得和尚笑了笑,「这里是法源寺。」
「法源寺?」
罗中夏再次环顾四周,这里确实有几分古刹的感觉。只是他记得这庙如今已经改成了佛教图书馆,不知道这三个人把自己擒来这里,有什么特别用意。
「你就不怕旁人知道吗?这里可是中国佛教协会的所在。」
彼得和尚淡淡摇了摇头,「我自有办法让他们觉察不到,何况此地是碑石之地,大半夜的谁也不会来的。」他伸出食指,以指划圈,把方圆十几米内都笼罩在一层淡薄的气息之中,然后说道:「法源寺本叫悯忠寺,本是唐太宗为战死在高丽的唐军将士所设,取怜悯忠良之意。之后历代风云轮转,宋时的宋钦宗、谢枋得,元时的张翥,明时的袁崇焕,都曾与此寺有过牵连,民国时甚至一度是停灵之所,无数孤魂怨灵都经此地而堕轮回,无不怀着嗟叹怨愤之情。千年积淀下来,就让这寺中天然带着悲怆阴郁的气息。」
他一拍石碑,烛光自行大炽,罗中夏看到碑上的文字清晰了几分,那是一首律诗:
〖百级危梯溯碧空,凭栏浩浩纳长风。
金银宫阙诸天上,锦绣山川一气中。
事往前朝人自老,魂来沧海鬼为雄。
只怜春色城南苑,寂寞余花落旧红。〗
诗意苍凉,语气愁郁。落款是蜕庵先生。
「你想表达什么?这种话你该去对文物局的去说。」罗中夏不知蜕庵先生就是张翥,冷淡地反问。
「钦宗、谢枋得怀亡国之痛,张翥感时局之殇,袁崇焕更有沉冤啖肉之怨。就算是整个华夏历史上,这几个人的哀伤怨痛都是至情至深。是以整个京城,要属此地沉怨最甚。」彼得和尚说到这里,镜片后的目光一凛,「笔灵是灵性之物,对于情绪最为敏感。太白之笔性情飘逸,到了此地必为忧愤的重灵所羁绊,不能一意任行——就好像是蚊虫落入松脂一样。」
「难道说……」
「不错,miss秦显然是打算把你带来这里杀掉,然后借重灵之气粘住脱离了宿主的太白遗笔,然后从容收之。」
罗中夏听了以后,面色一变。难怪自己一来到这里,就觉得胸中憋闷,原来是另有原因。如果他们所言属实,那现在自己就处于绝大的危险中。只消他们动手杀掉罗中夏,青莲遗笔唾手可得。
彼得和尚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由呵呵笑道:「罗先生你过虑了,我们韦家不是那等下作之人,否则我们早就动手了,何苦跟你在这里白费唇舌?」
「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跟秦宜到底是什么关系?」
彼得和尚与曾桂芬对视一眼,曾桂芬道:「如果我们告诉罗先生我们韦家与秦宜之事,你是否愿意也把青莲遗笔的来历告诉我们?」
「好吧……」罗中夏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他怕万一再推三阻四惹恼了这伙人,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在我讲之前,可否让我感受一下,那枝青莲遗笔?」曾桂芬道。罗中夏看这老太太神态诚恳,不似作伪,于是把手伸了过去。曾桂芬的双手微微发颤,她小心地握着罗中夏的手,仿佛虔诚的基督徒亲吻教皇的手背。罗中夏微一运笔力,青莲轻轻绽放,一股奇异的温软感觉顺着罗中夏的手传到曾桂芬身上。这老太太如被雷击,僵在原地,五官沉醉。过了半晌,她才重新睁开眼睛,双眸放光。
「是了,是了,这就是太白遗风呵!」
罗中夏把手缩了回去,曾桂芬点点头,右手习惯性地敲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大鼓,左手食指拇指相接。二柱子和彼得和尚袖手恭敬而立。她圆润的声音娓娓传来,在寂静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澈。
「韦氏的来历,我想罗先生你也是知道的。其实我们韦氏传到今日,开枝散叶,宗族也颇为繁盛,但真正握有笔灵之秘的,却只有正房这一系。时局纷乱,人心又难测,万一哪个不肖子孙拿着笔灵出去招摇,早晚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灾难。所以韦家除了正房和诸房房长以外的绝大多数族人,也都不知道和笔冢之间的渊源。正房一直秉承韬光养晦之策,尽量低调,与世无争。」
曾桂芬这时声音略有些高抬:「三十年前,韦家正房族长韦通肃的长孙韦情刚响应国家号召,参与上山下乡的运动,去了安徽当涂一个叫龙山桥的镇子。同行的有十几个从全国各地来的青年,其中有一个叫秦波的上海姑娘。大少爷写信回来的时候,总是提到她,族里很快就发现字里行间真情流露。」她言谈之间,竟然有些怀念的神色,「大少爷」三个字喊得十分慈爱。
「时代已经不同,韦家对『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不那么重视——不过韦家身负笔冢之秘,大少爷又是正房长孙,择偶不得不慎。因此韦氏中特意派了大少爷的一个远房叔父前往龙山桥镇,以探亲的名义去暗中考察一下。」
「这故事听起来真《故事会》。」罗中夏暗自嘟囔。
曾桂芬继续讲道:「韦势然去了当涂以后……」
「等一等!你说谁?」罗中夏猛然间听到这个名字,仿佛神经被抽了一鞭子。
「韦势然,就是大少爷的那个远方叔父。」曾桂芬迷惑不解地反问:「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罗中夏苦笑道,指了指自己胸口,「我这枝青莲笔,就是拜他所赐啊。」
他再一看,曾桂芬和彼得和尚的脸色已经变得如蒙死灰,难看之极。
第十九章 当年意气不肯平
——出自《全唐诗》卷一百六十二·李白〈前有一樽酒行二首之一〉
「呃……我倒忘记了,韦势然也是你们韦家的人吧?」罗中夏看他们面色不善,不知情由,于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曾桂芬沉吟片刻,方才慢慢答道:「此人与我们韦家……咳,可以说渊源颇深了。」言语之间,似是已经不把他当作韦家的人看待。罗中夏问:「那么他与你现在说的事可有关联?」曾桂芬道:「牵涉很大。」罗中夏一点头:「那您继续,到了韦势然的时候再详说便是。」
曾桂芬长叹一声,捂住胸口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又要犯心病。彼得和尚连忙掏出小药瓶来,却被她按了回去,摆了摆手示意说不要紧,然后继续说道:「原本族中觉得这事虽大,也无非是婚娶之议。谁料过了一个月,韦势然却伤重而回。族长问他怎么回事,韦势然说他去了龙山桥镇以后,查出那个秦波可能与诸葛家颇有勾结。诸葛家野心勃勃,向来与我们韦氏不利,他当下就劝大少爷要慎重。可大少爷已经被那个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任他如何苦劝只是不听。最后二人甚至不顾叔侄之情,大打出手。大少爷系出正脉,又怀有笔灵,竟把韦势然打得落荒而逃。」
「他的灵笔是什么?」罗中夏插了句嘴。
「裴剑笔。」
罗中夏不知这是什么典故,又不想露怯,就哦了一声,示意她继续。曾桂芬道:「这一下阖族大震,大少爷是韦家少主,秦波又是死敌诸葛家的人,这事就极严重。族长先后派遣了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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