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道》第39章


盲人瞎马一般在营区内转来转去。
一条宽约半米的小水沟横在面前,张爱国眯着眼瞄了半天,用力一跃,一脚踩进水沟内。
梁伟军大笑:“笨啊,简直笨的要死!看我的!”
他挽袖子露胳膊的准备了半天,摇摇晃晃地用力跳进水沟内。两人爬出水沟,你瞅我我瞅你,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一名小战士匆匆赶来怒气冲冲地说:“请你们不要笑了!”
梁伟军揉揉眼才看清来的是名战士,不以为然地说:“小兵芽子还挺厉害,给军官下起命令来了。”
张爱国低头看看军装确认他的军官身份,这才抬头说:“你是哪个部队的,学过条令没有,见了军官要敬礼!快敬礼,要不我找你们领导去!”
小战士见两人坐都坐不稳,明白他们喝多了,不能纠缠下去,规规矩矩地敬了礼,然后说:“首长,我求求你们不要闹了,一号心情不好……”
“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这么说话!”张爱国不高兴地说:“我心情还不好呢,我们连长牺牲了,大个子、小南京也牺牲了,我们……”
说着,两人的眼圈都红了。
“首长,对不起!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我不会来找你们。一号首长的儿子,昨天在K地区执行任务时牺牲了,一号首长就一个儿子……” 小战士的眼圈也红了。
“什么?你说什么?”两人的酒醒了一半。
“一号首长的独生子牺牲了,他的心情不好,今天喝了点酒……”小战士抹了把眼泪,抬头向楼上亮着灯的窗口看了一眼说:“求你们不要笑了!”
梁伟军拉着张爱国站起来,整整军装正色说:“同志,对不起,我们不知道这个情况,保证不会再闹,你回去吧,我们在这儿坐一会。”
小战士走后,两人颓然坐在地上,他们没有想到一号的儿子牺牲了,他还强忍悲痛来给他们庆功。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等悲痛,首长也是人啊,他和天下所有的父亲没有区别。
两人隐隐听到一丝如同老牛哀鸣般的哭声。他们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不忍心去打扰一个只能在夜深人静才能偷偷悲伤的父亲,默默地对着一号首长的房间敬了礼,转身离去。
梁伟军想起一号首长说过的话,“烈士们走了,还有我们。”他对张爱国说:“我们是不是该为烈士们做点什么?”
张爱国用力点点头。
第二天,梁伟军把他当月工资寄去杜怀诚的老家,从此就没有间断过,每个月都会把他工资拿出四分之一寄过去。
第11章
空降兵的战争结束了,一道交接阵地的命令下达后不到一个星期,梁伟军已经坐在返回驻地的军列上。
车厢内气氛压抑,战士们表情肃穆,听不到凯旋而归应有的欢歌笑语,只有在沿途车站碰上慰问的群众时,笑容才会短暂地爬上战士们的脸庞。
登车前,他们接到一个坏消息,部队开始精简整编了。战士们很早之前已经听说全军精简整编的消息,但没想到做为战略部队的空降兵也会被整编。
军列奔驰了一天一夜,在驻地附近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下来。上级命令,整理军容,摩托化开进,槐荫城数万群众自动走上街头,欢迎凯旋而归的子弟兵。
槐荫城街头人山人海。小学生们拦住队伍,给战士们戴上红领巾,姑娘们送上鲜花。成箱的汽水、整条的香烟飞进车厢,可战士们还是高兴不起来,强装出来的笑脸,让人看着别扭。
部队已经开始整编,很多单位的番号被撤消了,从基层抽调上来的干部、战士无处可去,只好随侦察大队一起留在军部休整。刚从战区回来的部队,内务方面有些松懈,休整的主要内容就是学习三大条令,其次进行有关整编的动员教育,第三项任务就是应付地方上没完没了的联欢慰问。
屁淡筋松地过了一个星期,一名干事来到侦察大队驻地,把有突出事迹的干部战士集合起来,拿一张通讯稿要他们朗读,为组织报告团做准备。梁伟军重感情,对此很反感,因为每做一次报告就等于把战友牺牲的经过复习一遍,反反复复地去揭伤疤对生者来说有些残忍。但最终他还是成了报告团的成员,大家都知道梁伟军普通话说的好。张爱国本来也被内定为报告团成员,但他故意操着一口江淮语系的槐荫方言,把前来选拔的政治部主任听得晕头转向,算是躲过了一“劫”。
报告团走出部队后,地方上的热点转移到报告团身上去,部队中慢慢安静下来,正式开始精简整编教育。组织处特意派了一名副处长来讲关于精简整编的重要性,在生死线上滚过一遭的兵们脾气暴躁根本不听他这一套。副处长刚念完“精简整编的重要意义”的报告标题,兵们“腾”地站了起来。副处长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坐下,可没人理他,兵们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他们从前线刚回到部队就被整编,心中都有些怨气,尤其是那些想留在部队的战士反应更为激烈,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副处长有些慌,明白他坐在了火山口上,搞不好就会被熔岩吞没,连忙扭头向魏峰求援。魏峰也在战火中滚了一遭,他一站起来会场里立刻安静了。
“啪!”魏峰在桌子上猛击一掌,响声在安静的会场里回荡,兵们全身一颤。
“你们有怨气是不是?”魏峰指着烈士陵园方向声嘶力竭地吼:“上山!去对烈士们说!解放军的宗旨是什么,军人的含义是什么,军人的职责又是什么?穿上这身军装就意味着奉献!留下是奉献,走的更是奉献!坐下!”
兵们蔫了,老老实实地坐下。其实他们知道闹也闹不出什么好结果。
副处长看着讲演稿有些发傻,觉得这些华丽词藻没有魏峰这几句话来的实在,讲不讲已经无关紧要了。
下午一点多钟,正式毕业的郑燕下了火车拖着大包小包走出站口,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看到接站人群中有人举着一块写着“空军大院郑燕”的牌子,像碰见救星似地跳起来连连招手。人群中闪出一位年轻英俊的军官带着司机,急步走到她面前。
“妈妈说要来接站呀!”郑燕踮起脚尖向军官身后望。
“阿姨临时有事,派我来接站。”军官挺胸抬头一副标准的军人站姿,笑了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军部侦察参谋蒋禹尧。”
“哦,我是不是该给你敬礼?”妈妈没能来接站,郑燕有些不高兴,收回视线落到蒋禹尧身上,见他皮肤白皙长得浓眉大眼,还未说话嘴角先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笑意,给人一种亲切感,也就勉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不用,不用!”蒋禹尧笑了,再次露出洁白的牙齿,轻松拎起郑燕的行李说:“走吧,车在外面。”
郑燕不客气地跳上吉普车后座,蒋禹尧把行李塞进后备箱,跳上车先递给郑燕一条叠成方块的毛巾,接着又从口袋中摸出一包香酥饼干说:“擦把脸,吃点东西,饿了吧?”
毛巾是新的,透着一股清新的棉纱味道。郑燕高兴地擦了脸接过饼干“嘎巴嘎巴”地嚼起来。
饼干有点干,郑燕正想着要是有点水就好了,眼前就出现了一瓶汽水。老天,这个小参谋太善解人意了!郑燕在心里惊呼,送给小参谋一个灿烂的笑脸,连说几声谢谢。郑燕对蒋禹尧有了一丝好感,有一搭无一搭的开始聊天。
吉普车停在家门口时,郑燕已经知道蒋禹尧比她大一岁,去年军校毕业由于成绩优秀被留在军部侦察处当参谋。他好像是个文学爱好者,嘴里时不时蹦出成段的名言警句,其中还有莎翁作品中一些经典名句。
蒋禹尧非常绅士地把行李搬进客厅,亲自跑了趟小灶食堂给郑燕打来丰盛的午餐,这才带着司机离去。
家里没人静悄悄的,郑燕吃过饭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多次少量地把行李运进闺房。房间爸妈一直给她留着,还保持着原貌,军用的白土布床单,报废降落伞做的军绿色窗帘,笨重的写字台、书架,感觉就像进了营房。
自己从小就是兵了,郑燕摇头笑了笑,打开旅行包,映入眼帘的是厚厚一叠用红丝线绑扎好的信。这是梁伟军写给她的信,还有她写给梁伟军但没寄出去的信。
郑燕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把钥匙打开写字台的抽屉,这里面藏着她所有的秘密。抽屉中间躺着一把弹弓,弹弓的皮条已经发黄,弓架上没有缠伞绳的地方已经有了斑斑锈迹。郑燕一呆,眼前浮现起梁伟军教她打弹弓的情景,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交织在一起,眼圈不由红了。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郑燕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痴呆呆地看着梁伟军曾经住过的房间。
“燕儿!燕儿!”门外传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