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第27章


可外十房的家风实在是不好恭维,从爷爷到孙子,都是好吃懒做之辈。不仅将家底折腾个精光,外头东一扒拉、西一扒拉的欠债不知有多少。阖家上下,除了三老爷为人老实些,在内三房讨了个差事外,其他人都游手好闲,在城里做帮闲。
王宁氏清白了一辈子,怎么会要外十房的孩子做嗣孙?
可是按照世情规矩,王宁氏若是放弃“应继”,以“爱继”选嗣,就当从家产中分出一部分给那两房,也有消弭怨恨,取家和万事兴之意。还要分出一分给族中,充作公产。毕竟,她若是不择嗣的话,按照规矩外九房家产除了在室女预留的一份,剩下的一半要归入族中。
等王珍带道痴进来,王老太爷吩咐两人侍立在旁,开口说了外九房选定嗣孙,是内十二房房主的庶子王瑾。
对内房太爷来说,这旁支族人的事,不过是看个热闹,唯一好奇的是王青洪怎么舍得将庶子过继出去?即便是庶子,长大这么大也不容易,看着孩子齐齐整整,也没有可憎之处,毕竟十二房子嗣本就不茂。
八老太爷与十老太爷闻言,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八老太爷不满的是,宗房越过他们插手旁支事务;十老太爷则是舍不得那十二亩良田。
他打听的清清楚楚,外九房共有十二亩地,其中良田两亩、中田十亩。即便外九房招赘,嗣子与顺娘夫妇平分家产,也能剩下六亩地。按照上田十两一亩、中田七两一亩计,六亩地就是四十五两银子。
还有外九房的宅子,大大小小拢共十来间,即便屋子破旧些,也能值个五、六十两。二一添作五,也是二三十两。
想着这六、七十两银子就要飞了,十老太爷只觉得心肝疼,刚想要开口反对,就听族长接着说道:“既是外九房择爱,对外八房与外十房总要予以几补。祖屋不论,良田十二亩,市价银九十两,可折银十份,与族中、外八房、外十房各一份,剩下任由七分嗣子与在室女均分。”
这正合了时下规矩,即便十老太爷心有不满,也只能冷哼一声,望向王宁氏满脸不善。外九房连一副嫁妆都置办不齐,还能有余银?他才不信王宁氏能掏出二十七两银子。
掏银子的果然不是王宁氏,而是宗房长孙王珍。
他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个钱袋,送到王老太爷跟前。
王老太爷捡起一个,当中打开,里面是三锭元宝,一大两小,正是九两之数。他点点头,道:“外九房现下无现银,这三份银钱从宗房借贷,这一份九两当入族产。”说罢,将钱袋子递给王珍,示意他送到五老太爷跟前。
五老太爷今年轮值,掌族中租谷钱粮事务。
虽说银钱不多,可这是正经的族务,五老太爷郑重地接下,又望向负责记账的十一老太爷。十一老太爷点点头,示意会记下这一笔。
剩下两个钱袋,王老太爷依次打开,每个钱袋装的也是九两银子,命王珍递给八老太爷与十老太爷。
八老太爷开始不肯收,众人再三相劝,才红着老脸接下钱袋;十老太爷的吃相则有些难看,紧紧地握着钱袋后,望向王宁氏与道痴的目光依旧不善,不知在寻思什么。
可惜的是,不管他还想要折腾什么,都已经来不及,因为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拿了银子,就要在出嗣的公证书上签字画押。那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次外九房择嗣,已经知会同服外八房、外十房,取得谅解。如今嗣子既定,外八房、外十房日后不得就承嗣之事再提异议。
十老太爷即便心不甘情不愿,可也晓得自己开口反对,涉及宗房与十二房,也不会有族人站在他这边。再说,这承继过程中,并无半点不合规矩之处,即便闹到衙门里,自己也立不住脚。
要是个无权无势的族人,说不定外十房还能凭借着人多势众,强行“应继”;可王宁氏是朝廷旌表过的节妇,连族长都客气相待,谁人敢逼她?
朝廷的律法上,对于立嗣,也是以主家心意为主。
十老太爷晓得大势已去,狠狠抓着钱袋子,咬牙在出继文书见证人的地方,署了自己的大名。
出继之事既无异议,剩下的就是入谱。
王青洪面上极力保持着淡定从容,可是看到王老太爷铺开族谱,执笔的时候,心下也不禁跟了一颤。
他的儿子,标在自己名下,正式入族谱的日子,也是与自己断了父子名分的日子。
在他的名下,会注明“庶长子瑾,生母崔氏,出继同族青洲为子”。
当老族长撂下笔时,道痴体会不到王青洪父子情断的感伤,反而像是放下了什么,心里一下子松快起来。
做个被老祖母与姐姐依赖的嗣子,果然比做个家人嫌弃的庶子,心里要舒坦的多……
第二十九章 别骨肉,叙天伦
王青洪踏入王崔氏院子时,心中不无埋怨。若不是老太太借病逼他,事情也不会到了现下这个地步。
虽说他对道痴“毫不留恋”地做了嗣子,心有不满,可是他晓得自己不是同孩子置气的时候。即便今日过继之时,并没有大张旗鼓,可这本也不是能瞒下的事,相比用不了几日,族人便都知晓。
若是他对道痴不闻不问,说不得反而坐实他“受制与妻,苛待庶子”的猜测,他总要为道痴做些什么。
可从名分上来说,今日在祠堂别后,两人便不再是父子,而只是族亲。能名正言顺地赠与道痴的,便只有道痴生母小崔氏的嫁妆。
王崔氏头上抱着纱帕,神色也有些恹恹。听儿子禀了今日祠堂之事,她也不看王青洪,只叹气道:“我晓得委屈了那孩子,可到底是为这个家。三郎是个有出息的,五郎也会越长越好……”
王青洪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提小崔氏的嫁妆,王崔氏便将手边的两个黄花梨匣子推到王青洪跟前:“虽说那孩子名分上不再是十二房的人,可到底是你的血脉,总不好真的让他吃苦受穷。这里一份是桂芳的嫁妆,一份是我做祖母的一点心意。”
老太太脸上带了怅然愧疚,王青洪反而不好再说什么,接了匣子出来。
对于表妹当年带进来的嫁妆,具体是多少,王青洪已经不记得。不过当时崔家已经家道中落,小崔氏的嫁妆并不多。不过多少都无所谓,他不过是借着小崔氏嫁妆的幌子,贴补道痴些钱财,族人即便提及,也只是说十二房人仁义至尽。不仅仅是不知情的族人,还有知情的宗房。
既然庶子出继是寺里那位的安排,他虽为生父,也可只能听从。若是从此不闻不问,倒像是他心存怨尤。
从后院到主院短短的距离,王青洪思量许多。
贴补庶子之事,王青洪并不打算瞒着妻子。他要让妻子晓得,这不仅仅是第一回,还会有第二回。他才是一家之主,这个家他还能坐得了主。
王杨氏眼下发青,精神也有些不足,正歪在榻上发呆,见丈夫进来,神色淡淡地起身相迎。
即便晓得今日丈夫去宗房是为出继庶子,可王杨氏心中丝毫不觉欣喜。庶子出继之事,若说最委屈的是庶子,那第二委屈的就是她。不用猜她也能想到,等到庶子出继的事情传开,外头会将全部过错都落到自己身上。至于婆婆犯别扭,容不下孙子这些,只能心里知晓便好,哪里好到外头去说?
要是就她自己一个,不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可她还有三个孩子,长女又到了将说亲的年纪。可一个“妒妇”之名落到她头上,说不定连儿女说亲都被影响。
因这个缘故,她是反对庶子出继的。自丈夫前几日提及“出嗣”后,她便日夜相劝,希望丈夫改变主意。最后,夫妻两个不欢而散,事情终于走到这一步。
如今尘埃落定,再说这些也没有意思,王杨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以后同外九房多走动。外九房的王宁氏也是位值得敬重的长辈,日久见人心,只要自己真心待人,那些猜测自己“狠毒凶悍”的流言即便不能全然抵消,也会不现下处境要好许多。
听丈夫提及打算借着将小崔氏嫁妆送到外九房,自家贴补一部分,王杨氏毫不犹豫地点头附和。
只是到底贴补多少,夫妻两个心中有些没底。太少了,他们拿不出手;太多了,又怕王宁氏不乐意。
夫妻两个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打算先看看小崔氏的嫁妆与老太太的贴补。
小崔氏那个匣子里,有一张嫁妆单子,还有一张三十亩良田的田契,一个银封,下边则是半匣子首饰。因朝廷有法度,只有**与诰命才能用金玉为首饰,庶民除了耳环可以用金子的,其他的只能是银鎏金或者纯银首饰。
因此这半匣子首饰看着多,可实际上分量有数。在嫁妆单子上,列出小崔氏的三十二抬嫁妆。那些家具陈设、衣服料子什么的,不是旧了,就是当年随葬。
那?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