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第92章


想到这里,他抬手叩门。
院子里哭声渐止,“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陆炳红着眼圈出来开门。
见到道痴,陆炳眨眨眼道:“二哥怎么来了?”说话间,打开门,将道痴往院子里让。
道痴脚下没动,道:“虎头进城了,现下在我家。殿下想要过去看看,打发我来叫你。”
陆炳自从听王琪提过虎头,一直在盼着,原以为要等到九月伴读们假期完了才能得见,没想到现下就有了消息。
“去二哥家?”陆炳先是欢喜,后是犹豫道:“殿下出府,那王妃那边?”
道痴道:“殿下亲自去王妃处禀奏了,让我们两刻钟后王府门口集合。”
陆炳这回是真笑了,拉了道痴进院子,道:“上回我在北城巡城,就想要去二哥家转转,怕是冒昧才忍着。这回沾了殿下的光,总算能得偿心愿,怎么能空手去?”
范家这个小院,处于王府西南,小小三合院,北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范氏虽是五品诰命,可因住在王府的缘故,身边只带了一个老嬷嬷入府,帮她照看几个孩子。另有王府安排的两个才留头的小姑娘,负责院子里的扫洒。
陆炳同道痴说完话,便对正房扬声道:“娘,王二哥来了。”
范氏挑了帘子出来,招呼道痴进屋坐,又抓干果吃食给他。
尽管范氏言谈之间带了热络,可脸色有些僵硬,里屋偶尔还有饮泣声。
道痴坐得不自在,道:“师母,是殿下打发我来叫大郎,我们俩这就该过去了。”
陆炳却是蹭到范氏跟前,道:“娘,殿下要带孩儿去王二哥家接虎头大哥,孩儿总不好空手去,娘帮孩儿预备礼匣子。”
范氏早听儿子念叨了几次虎头,晓得是王琪举荐的勇武少年,过些日子要入王府。
现下听了儿子的话,旁的她还没在意,“去王二哥家”那句,却引得她变脸:“殿下要出府?”
陆炳道:“娘莫担心,殿下去王妃处禀告去了。”
范氏这才松了一口气,问了两句,晓得是世子临时起意要出府,面上难免露出几分不赞同来。
可世子不在,跟两个小的说也没用,她便没有说什么。
里屋童子抽抽搭搭的哭声又起,夹杂着少女的轻声细语。道痴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再迟怕殿下心急。”
范氏点点头,对陆炳道:“这次你是随殿下过去,多半是打个过场就回来,哪里算是拜会。等下次你单独去时,我再帮你预备礼匣子。”
陆炳见范氏没精神,便老实地点点头,随着道痴出来。
出了院子,他的小脸就耷拉下来。
道痴轻声道:“是炜二弟在哭?这是怎么了,连带着你也跟着难受?”
陆炳伸出左手,带了几分委屈道:“早上去给王妃请安,二弟折了王妃的菊花。娘不仅打了二弟屁股,还说我没看好二弟,打了我二十个手板。”
他方才左手一直在袖子里,现下露出来,掌心又红又亮,肿得跟小馒头似的。
道痴看了,不仅倒吸一口冷气:“什么花这么金贵?引得师母这么大的火,将你们兄弟都打了?”
“是王爷生前移摘的两株墨菊,王妃最爱的。”陆炳越说越没底气。
确实是闯祸了。
现下菊花花期未至,满盆的绿叶子,哪里就吸引了小孩子?
陆炳的弟弟陆炜今年五岁,是有些调皮捣蛋,但也不是不听话的孩子。
道痴早就察觉出,陆家在王府的地位很微妙。王爷与世子甚是看重范家,听说两位小郡主与陆家大小姐也是闺阁好友,可是却没有听过王妃对范家人亲疏之类的话。陆家人行事都十分小心谨慎,丝毫没有王爷器重就嚣张跋扈的意思。
王府里的男主人没了,王妃与范氏一个是世子生母、一个是乳母,关系有些微妙。
见道痴不接话,陆炳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晓得那两盆菊花就是王妃最爱的墨菊,刚好今天换盆,一堆花草都混在一处,有鸣虫叫,二弟就被引了过去,踩了个正着。”
这句话,倒是真证明这里头的“巧”。
不过这是王府内务,道痴不过听听便罢。
多半是下面人在搞鬼,以王妃的身份,真要想敲打范氏,也不用这般费事。只是不知道算计的到底是范氏还是王妃。
道痴道:“不管有心无心,错就是错,师母的罚的没错。你也是被殿下惯的,行事越发随意。师母管教你们,总是为了你们好。”
陆炳举着自己的“猪蹄手”,呲牙道:“我都这般疼了,二哥不说安慰两句,反而也来说教。”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王府南大门,陆炳早缩回左手,脸上也平静如常。
等着盏茶的功夫,便见世子穿着素服,带着黄锦、吕芳两个小太监过来。
即便世子是轻车简从,可马车前后跟着的仪卫也有七、八十人。
这也太显眼了。
世子见状,不由皱眉,唤人生前,吩咐了几句。仪卫这才前后散开,饶是如此,马车左右也留下二十来人。
世子带着道痴与陆炳上了马车,无奈道:“孤本想要借此出来转转,母妃却是发话,命孤接了人即回。”
听到一个“接”字,道痴道:“殿下,虎头不谙世事,总要先教教规矩……”
世子道:“学规矩的事不急,孤会慢慢教……”
……
第九十四章 试深浅谁深谁浅
即便世子身份显贵,可毕竟是外姓男子,没有登堂入室的道理。因此,道痴到家后,便直接将世子引到南厅。
至于那些随从,除了黄锦、吕芳,另有四个近卫随着进门外,其他人就分在道痴家门外,街头巷口几处警戒。
饶是如此,一行八人,加上道痴、惊蛰主仆,就是十人,进了小厅,小厅里也立时局促起来。世子虽面色如常,可显然没涉足过百姓人家,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这小厅。
陆炳与黄锦几个都难掩诧异,早听说道痴家里不富裕,也没想到会寒酸成这样,这两间小厅,还不如王府净房来的敞亮。刚才从门口走到这里经过的小院子,也逼仄得紧。
道痴吩咐惊蛰奉茶,自己同世子告声罪,往内院去了。
王宁氏已得了消息,晓得道痴带了两位小公子家来,后边还簇拥着好多随从。
孙子去王府之事,王宁氏是晓得的,这一寻思就骇出一身冷汗。
她吩咐顺娘与腊梅回屋子,自己站在正房门口,等道痴进了院子,便急匆匆招呼道痴到身边,低声道:“真是那位来了?”
道痴无奈道:“可不是那位。”
王宁氏叹气道:“你这孩子,恁也大胆。要是有个闪失,这一家子都讨不了好去。”
道痴心里虽忐忑,可不忍见王宁氏担心,低声道:“祖母莫担心,殿下禀告了王妃后出来的,带了三百亲卫跟着,都在这条街上警戒,断不会有半点闪失的。”
人数夸大了几倍。
王宁氏听了,提着的心这才放心,不过依旧道:“还是早送走的好,我们担不得这干系,惊扰了街坊邻居也不好。”
道痴应了,望向站在旁边的虎头,虎头手中抱着一只大公鸡。威风凛凛的大公鸡,已经蔫吧下来,无奈地冲着道痴拍拍翅膀。
道痴道:“虎头怎么折腾起它来?”
王宁氏笑道:“你走后,这孩子就在鸡栏前站着,看来是瞧着鸡稀罕呢。这公鸡啄他,这孩子也不避,倒是与它玩到一处。”
道痴笑笑,对虎头道:“快将公鸡放了,带你去见客。”
王宁氏只当虎头孩子气才在鸡栏外,道痴却晓得这家伙定是看着公鸡,想着鸡腿、鸡翅之类的。就算他不知道怎么将活鸡变成那些好吃的,也知道这些就是肉肉,才当成宝贝不撒手。
虎头虽恋恋不舍,可还是“哦”了一声,将公鸡放回鸡栏。
那可怜的公鸡一落地,便飞似的去了,钻进鸡笼不肯再露面,显然被蹂躏的怕了。
王宁氏将虎头的衣襟抻了抻,将他袖子上沾着的两根鸡毛也摘了去,才推了推他,道:“好生听你二哥的话,随你二哥去。”
说罢,王宁氏又道:“贵人既家来,我总要去拜见。我去换衣裳,等世子要走前,你使人知会一声,我过去请安。”这是对道痴说的。
道痴虽不愿折腾老太太,可也晓得这是没法子的事,点头应了,带了虎头出去。
小厅这边,世子已经等得有些烦躁。
虽说已过中秋,可秋老虎正厉害,这南厅里不仅狭窄,而且通风也平平,屋子里很是闷热。另外家具器具都上了年头,屋子里即便常开窗子,也有股淡淡地霉味。
惊蛰喊燕嬷嬷取了热水,给世子与陆炳奉了茶,可这简陋的器具,散茶饼子,黄锦与吕芳哪里敢让世子用。
内院到南房不过几步路,道痴带了虎头抬腿就到了。
虎头显然没想到,道痴口中的“客”不是一个,而是这么多人,不免有些怕生,愣了愣,便将自己往道痴身后藏。
他比道痴个子还高半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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