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第143章


道痴道:“明年三月能入监的话,少说也要四、五年。即便从国子监出来,孙儿也想要留在京中见识几年,这样一来,在京城的年头更久。祖母别只顾着心疼燕嬷嬷,也心疼心疼姐姐。姐姐是嬷嬷看大的,除了想念祖母,定也想念燕嬷嬷的紧。”
王宁氏这般说,倒不是真舍不得燕嬷嬷夫妇,而是怕孙子为难。毕竟孙子身边有人使唤,燕伯与燕嬷嬷年纪又大了。
听道痴这般说,老人家心里才踏实下来。
三天月假,匆匆而过。
虽说开春以来,天相有异,可对王府这边的影响不大。如今王府上下,都在掐着时间,等着世子除服。
在除服前,还有世子十五岁生日。按照习俗,过了十五岁,行了成童礼,世子就不再是孩子。
等到王府除服,除了世子袭王爵与选妃两件大事外,还有三郡主出嫁之事。
王家与王府虽默认了王琪与三郡主的亲事,可是按照程序,在正式议婚前,还要上报朝廷,得了批复,才能有继续。同时,三郡主的诰封也会正式下来。
王夫人是王琪出嫁姑母,三郡主庶母,两人身上都有服。等到除服,也得腊月。
年前大定,年后迎娶,是王老太爷的打算。
这次王琪去寻王老太爷要人手,祖孙两个即便没有芥蒂全消,也不再似前两个月那般冷淡,关系融洽不少。
王老太爷便与王琪说起此事,希望他也探探世子口风,看看王府这边的安排,再问问王府这边对房宅的要求。省的耽搁下来,王府就要忙着世子大婚选妃,顾不上三郡主这面。
不过王琪还是听出不同意思。
王琪有些忐忑,过来接了道痴后,便提及此事:“二郎,祖父到底是什么意思?
道痴想了想道:“大明的仪宾都单独开府么?”
王琪摇头道:“怎么会?宗室郡主到乡君,婿都称仪宾。大藩之地,亲王下郡王十数人人,将军与中尉数十上百人,宗女不知有多少。怕是只有极为得宠的郡主,才会在出嫁后单独设府。”
道痴道:“伯祖父有分家之意。”
王琪惊诧道:“分家?祖父祖母还康健。”
道痴道:“怕还是王夫人的遗产闹的。你舍不得将夫人的遗产献到公中是略显小气不假;可你大伯、大伯娘惦记这份已经归到你名下的产业,也有欺凌侄儿之嫌。伯祖父、伯祖母这段日子心情不好,当不只是为了七哥,怕是对那边也有不满。现下二老还健在,你大伯、大伯娘就敢谋算侄儿的产业,伯祖父定会想一想,若是他不在,你们家三房会不会闹出夺产之争。你现下不让,以后郡主进门,有了王府做靠山,自然也没有让的道理。一百多顷地,你大伯都惦记,那宗房名下的地更多,只有分家的时候稍稍不公,就能匀出几十顷来。到时候,骨肉反目,说不得还得对簿公堂。伯祖父想要分家,也是杜绝后患。”
王琪揉了揉脸,哑着嗓子道:“二郎,我为什么要让。我虽只有一个,却代表宗家三房,那也是我的家,也是祖宗留给我的产业。”
道痴想到一事,道:“七哥幸好入了王府,即便不是仪宾,也有伴读这身份支撑。否则的话,等到分家后,你大伯、二伯惦记你的产业,你哪里有还手之力。”
两人一个是宗子,一个是京官大员,即便不会明晃晃地霸占侄子产业,可想要算计侄子也不是难事。
不怪道痴多说这一句,并无挑拨离间之心,实在是宗房富足。安陆城外,三、四成的土地,都是王氏家族。宗房的银钱或许不如三房,可名下土地在族里绝对是排第一,两、三千顷不止。
按照大明律,分家时诸子均分,以房头论。
如此一来,分到王琪名下的,几百上千顷。
陈赤忠家道中落,只剩下兄弟一个,只因得了世子帮忙,得了玄妙观的产业,就引得各家云动,为的不过是土地。
王琪出身王家的缘故,外姓有忌惮,王家人则无需忌惮太多。
王家宗房的土地,本就是在分家、吞并、分家、再吞并这样过程中增长。
王琪已经呆住,半响方喃喃道:“我终于晓得姑母当年的话是何意。”
道痴不解,望向王琪。
王琪露出几分茫然,道:“那时我还小,常被姑母接去王府,有次姑母抱着我说,我以后的指望不是在表姐身上,就在三郡主身上。我不解其意,拉着姑母的袖子问缘故。姑母说,表姐与三郡主能护我。我当时还不服气,觉得自己长大后是男子汉,怎么会让表姐与三郡主保护……我常入王府,与表姐情同手足。若是表姐还在世,即便我不入王府,表姐也不会看着大伯、二伯欺负我。三郡主……以后大伯、二伯真要有什么,我真得借三郡主的威势……姑姑怕是早就想到这些……”
道痴见他情绪低沉,道:“大堂兄是明白人。七哥以后身份又不同,应该不会有什么。”
郡主仪宾是从二品,按照品级来说,以后安陆地界,除了世子,就是王琪。
王琪苦笑道:“希望如此,要不然倒显得我不是。我实在怕了大伯与大伯娘,就像那一百二十顷地,明明是他们动了贪念,可是家里上下都觉得错的是我……”
兄弟两个说着话,回到王府。
眼看就是三月,王府也换了新窗纱,用的湖绿色细绸,看着十分清爽。
然后,第二天,就发生一件官民惊恐的大事件。
《大明武宗毅皇帝实录卷一百九十七卷》有记载,正德十六年,三月,癸丑朔,日食。
第一百四十一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国无二君,天无二日。
日月星辰中,日向来代表天子、帝王。
“天狗吞日”,主帝王凶危。
府学里的先生,看着外边瞬间幽暗下来的天色,还有天上已经缺了一牙的太阳,已经吓的呆住。
世子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推门就要出去。道痴见状,立时拦下道:“殿下,不可!”
世子带了几分恼意,望向道痴。
道痴道:“我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日蚀之时,人当避之,否则易伤眼。殿下即便不放心王妃,也当爱惜己身,省的王妃担心。”
他言辞振振,先生与众伴闻言,也上前劝阻世子。
世子看了道痴一眼,不再执意出去,回头吩咐高康道:“你去告诉母妃,就说孤无事,请母妃安心暂避殿内。”
高康应声,道痴小声提醒道:“勿抬头观日。”
高康点头,跑着去后院传言去了。
随着说话这会儿功夫,天上太阳又缺了一角。
因道痴方才那一句,众人不敢让世子继续停在窗前,纷纷相劝。
世子虽面上有些不耐烦,可依旧是听从众人劝说,从窗前挪到里面。
大家以世子为中心,散座一圈。
虽说府学很少有晚课,可依旧存有蜡烛。
黄锦与吕芳两个寻了蜡烛,点燃起来,屋子里气氛越发显得凝重。
两人又取了热茶,给众人斟上。
府学里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的呼吸声。
授课先生摆不出夫子威风,只是不时地望向门窗方向一眼。
不管是平素嘴毒的吕文召,还是爱说笑的王琪,此刻都屏气凝神,老实的不能再老实。
日食干系天子,身为大明子民,谁人敢吭声。
只有道痴,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心里少了忌讳。他耳朵动了动,外边依旧是寂静无声,不由心中诧异,小声问世子道:“殿下,怎么无人敲锣打鼓?书上不是说,每逢天狗吞日或天狗吞月,人们都要弄出响声,驱逐天狗么?”
世子心中原本很紧张,想的是长吏给自己讲的宗室概况,还有那几个有希望将儿子过到今上膝下的王府。
兴藩开藩时间短,可在宗室中也是仇人,就是挨着兴藩的襄王府。
襄王府距离兴国不足三百里,曾因郢、梁二王的庄田之争,与兴王府打过御前官司。虽说最后兴王府大获全胜,可因两国紧邻的缘故,襄王府还不时寻隙。
不过还好,襄王府开国国君虽是宣宗皇帝同母帝,有资格过继王子给今上,可襄王王府早已断嫡,上代襄王无子,王位由弟弟袭了;现下这位襄王,依旧没有子嗣。
只要不是襄王府王子承继大统,不管哪个王府王子承继大统,对兴王府来说都差不多。
想到这些,世子心下稍定。
原还觉得道痴不声不响,却博览群书,是个有见识的,现下听了他这一句,世子觉得自己这个伴读书读的多,世情却晓得的少,还是带了稚嫩。
看在他诚心请教,世子便也耐心道:“这里是王府,王府属官与下人都有规矩约束,谁敢如此折腾?王府有城墙阻隔,听不到外头动静。不过孤想,外头民众定从旧俗。”
两人这一对答,打破了一室沉寂,众人过了最初的紧张,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天子是不是驾崩,与他们又有什么相干?安陆距离京城二千多里,真正的天高皇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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