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第145章


陆炳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是我不对,错怪二哥,这里给二哥赔罪。我还以为二哥被殿下带着,也开始信道。这些日子,二哥道家的书可看了不少。”说着,压低了音量,道:“二哥做的正好,我娘曾提过,殿下性子能劝不能阻。”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又亲近几分。
又过了几日,众人的注意力从日蚀转到“倒春寒”上。
明明已经是仲春时节,春光明媚,花红柳绿,大家早换了夹绸衣裳,屋子里的炭盆也去了;可是突然之间,风云变色,漫天雪飘,从春天又降到寒冬般严寒。
王府下人,因降温感染伤寒的不是一个两个。就是府学这边,也病倒了一个,就是吕文召。
他这两年鲜少去校场,身体是众人中最孱弱的,开始只是发烧流鼻涕,等到第二日就就卧床不起。
他是吕家嫡长子,既染疾,王府这边当然不能瞒着吕家。世子便请王琪代他走一遭,去吕家传话。
安陆最后的大夫,就在王府。可嫡长子病重,吕父总不能安心将儿子就搁在王府养病。求了两个方子后,吕父就将吕文召接出王府。
世子并未留人,尽管在众伴读中,不怎么喜欢吕文召,可是既是搁在府学养了将三年,当然是要得用的。
若是真的一病不起,岂不是王府的损失。
三月十四这日,又是一场春日飘雪。
不过因前几日那场“倒春寒”的缘故,王府这边早有准备。见天色不对,厚衣、炭盆,就都准备好。
王府的大厨房里,也弥漫着姜汤的味道。
道痴有些担心家里,打发惊蛰回去一趟,晓得王宁氏身体无碍才算放心。
虽没有人再说“天相异常”之类的话,可每当大家提及今春的天气,不免都要感慨几声。
就是道痴,也察觉出气候不同。
所谓“倒春寒”,就是后世的寒流。
他来着世上十多寒暑,对于荆楚之地的气候变化也并不陌生。荆楚之地四月入夏,十月才进秋,夏天足有六个月。十一月是秋、十二月、一月、二月是冬,三月是春。
春日既短,又变幻莫测,不乏早穿棉、午穿纱的时候。
倒春寒多半在二月下旬到三月初,每年总要来上两、三场。
可是今年次数太多了些。
三月十四,飘雪过后,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不放晴。
直到三月十八,天空才再次晴朗起来。
世子心情,却再次糟糕起来。
京城有旨意下来。
世子得上“特恩”,“预袭为王”,按照旨意上所说,这份恩典是兴王妃上折求来的,理由是“岁时清河祭祀嗣子以常服行礼费便,请预袭为王”。
可是按照律法,亲王薨逝、其子应袭封及世孙承重者,先请敕管理府事,俟服制已满,方许请封,不得服内陈乞。
这不仅是涉及律法,还涉及孝道。
虽说王府上下都在等着世子承爵,可谁也没想到会在王爷没有除服前。
这“特恩”未免太烫手,等到新皇登基,旁人就可以用“不孝”来攻讦世子。
兴王妃傻眼,世子未成年,她身为王妃,是曾代子往京中写过请安的奏折,可是并不记得自己曾为儿子乞封。
世子原还以为王妃受人蛊惑,才上了折子,等晓得王妃并没有上过折子,就觉得事态不寻常,忙叫人传了袁宗皋与陆松两个。
袁宗皋与陆松两个,也被这个“预袭为王”的旨意弄懵了。
要说是恩典,确实是恩典。其他王府,再没有在服内袭封的。可是这旨意,又将“恩典”的缘由交代的清楚,就是王妃的“奏请”。若是王妃无子,世子是庶出,王妃此举还能归到大义上;可王妃是世子生母,如此“急促”,就显得有些没规矩。
想着天子身体不好,这条旨意到底是“恩典”还是“陷阱”,袁宗皋与陆松两个就有些猜不透。
不过想想今上与兴王府的关系,袁宗皋道:“殿下也无需太过心忧,王爷是皇上亲叔父,不管是先帝、还是皇上,待王爷都极为亲厚。皇上没道理此时翻脸。想来,能下如此旨意,也是皇上真心庇护王府的缘故,才将殿下袭爵的时间提前。”
要是皇上大行,皇嗣稚龄,不知会被内侍、宗亲、阁臣哪房握在手中。要是有人想要打压藩王立威,兴藩弱小无依,正是最好的打压对象。
世子也想到此处,气得满脸通红。
对于素未谋面的堂兄,倒是并无多少怨愤。反而对那些有心“狭天子以令诸侯”的人恨得牙痒痒。
太监阴人,最爱出坏东西。英宗时的王振,今上先前重新的刘瑾,都是只手遮天的权阉。
还有阁臣与闹腾的宗室,不管是哪一方当政,都会想法设法束缚藩王。
尽管心中气恼,可圣旨就是圣旨,世子只有从命之份。
可王爷服制未过,王府不能行嘉礼,世子与袁宗皋商议过后,便暂定只换服更名,并不声张此事。
府学众人,并没有想着旨意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这正是今上“恩典”。众所周知,今天龙体不豫,如此情形下,还关心兴国之事,提前让世子袭爵。
只有道痴,因晓得世子就是未来的嘉靖皇帝,琢磨出这圣旨的背后含义。
“兄终弟及”,世子以藩王身份进京,分量更重些,总比那些王府推荐的世孙分量重。
这道旨意,不是恩典,也不是“陷阱”,而是为选世子为嗣皇帝之事做铺垫。
这旨意是三月初九从京城签发,十日到安陆,算是快的。
虽不知到底是谁做主,可显然京城大佬们此时已经选定世子为嗣皇。正德皇帝,即便没驾崩,也就熬日子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深思量,生惶恐
京城来传旨的是行人司的两个行人,还有随行锦衣卫二十人。
两个行人都是上科进士,三十来岁,袁宗皋套了一圈话,也没问出点什么来。这两个都是外臣,对于宫里消息也不过是影影绰绰的传闻。
从他们嘴里能问出的,不过是京城年后异相频出,民间百姓多有恐慌。关于今上龙体的揣测,也五花八门。
陆松那里,则负责招待两个锦衣卫小旗。
他虽现下在王府权重,可身上依旧带了锦衣卫世职,不过是总旗,刚好比小旗高一级,又不是尊卑相差太多。
仔细聊起来,有一个小旗的老爹早年还曾是陆松老爹的手下。
酒桌之上,关系一攀起来,说话就亲近许多。
只是一个区区锦衣卫小旗,又哪里能接触到机密事,所说的不过是众人皆知的朝臣动态、市井流言之类。
陆松从他的话中,得知一个消息,锦衣卫的顶头上司平虏伯朱彬改团练营为威武团练营,授命提督。
朱彬本名江彬,原为宣府边将,因得宠与今上,奉命率边城四镇军回京,留在京城,后提督东厂与锦衣卫事,是京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一。
他被今上收为义子,赐姓“朱”。
换做其他朝代,即便不是真正得龙子龙孙,可是能为帝王“义子。”身份肯定也高于文武大臣。
可是不管是大明宗室,还是文武大臣,没有几个人承认今上那些“义子”的身份。
正德皇帝虽一个儿子没生,可是却爱收义子,看到伶俐顺眼的,就收了做“义子”。在正德七年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百二十七个义子。有点收集人才的意恩,就跟收集的豹房里的猛兽似的。
或许是人多,不管是皇上,还是朝臣,对于这些赐姓的皇帝“义子”并未另眼相待,原本是小旗的还是小旗,原本是舍人的还是舍人。除了会奉承的几个,得了今上的欢喜,格外器重,一路高升之外,大多数依旧还是老样子。
正德七年后,今上收“义子”的热火劲淡了不少,可几年下来也增加二十余人。
加到一起,今上“义子”人数超过一百五十人,要是个个都当回事,那京城的王公大臣就没法活了。
可是谁敢得罪朱彬?
朱彬的四镇边军大营就在通州,还兼着禁军神武营最高长官,又与今上的另一个义子共掌禁军勇敢营,手中又握着锦衣卫与东厂堤骑,如今又加上团营。
操练团营,就是朱彬的提议,从内侍从选能骑射的人,在大内一带操练。
朱彬提督团营,并不是只增加千余个太监做手下,而是将势力从宫外触到宫中。
不管朱彬有没有反心,他确实有了“只手遮天”的能力。
陆松只是听着,都觉得胆颤心惊。等酒过三巡,两个小校到底是武人,胆子大了,说话也少了顾忌,便说出一条京城官场流言,朱彬要造反。
陆松的心都提了起来,不管朱彬有没有反心,既然有这样的流言,那就是逼迫他不得不反。
今上重病,数月不朝的情况下,朱彬还能得到提督团营的旨意,这说明皇上身边有人呼应。
陆松一下气就想到王府这次的“恩旨”上。
皇上既重病卧床,那这个“恩旨”到底是谁的意思?
吩咐人将两个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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