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利与我》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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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驱车回家的途中,我在车里痛哭了起来。这是我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即使是在葬礼上,我都没有哭泣过。哭泣仅仅持续了几分钟。等到我驶进了车道上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干了。我把马利留在了车上,然后走进了屋子里。詹妮正站在门口等待着。孩子们都已经上床睡觉了;我们会在早上再将这个噩耗委婉地告诉他们。我们倒在了彼此的怀里,开始哭泣起来。我试图向詹妮描述马利离开的过程,向她保证说,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马利已经处于沉睡的状态,所以没有恐慌,没有损伤,也没有痛苦。但是我却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向她描述。因此,我们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彼此。之后,我们走出了房子,一起将那个沉重的黑色装尸袋抬出了汽车,放到了我晚上用来托运垃圾的园艺手推车上。
那天晚上睡眠时断时续,在天破晓之前的一个小时,我滑下了床,安静地穿好了衣服,这样就不会把詹妮给吵醒了。我到厨房里喝了一杯水——咖啡需要等上一段时间——然后便走进了一片轻柔的、泥泞的细雨之中。我拿了一把铁铲和一把丁字镐,然后走进了一块豌豆地里。这块地环抱着白色的松树,去年冬天马利就是在这儿找到了他的排便庇护所。于是我决定把这儿作为他的安息之地。
尽管挖掘这个洞穴耗费了我大量的体力来——我的心正“怦怦”地剧烈跳动着,就仿佛我刚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一样——然而我还是放弃了这个地点。我在院子里面搜寻着,在山脚下草坪与树林相接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我站在了两株巨大的野生樱桃树之间,它们的树枝在空中相连、交叉,在我的头顶上方形成了一道拱门,在这黎明时分浅灰色的天际映衬之下,这道由枝叶形成的拱门,就仿佛是教堂的穹顶。我放下了我的铁铲。马利和我的那次永远难忘的疯狂的雪橇之行中,便是在这些樱桃中穿行的。于是我大声地说道:“就是这儿了。”这个地点处于推土机铺设下了页岩(一种由似泥土细粒的沉淀物层组成的易分裂的岩石)下层土壤地基的下面,所以原来的泥土比较松软,已经被排干了水分。这是一个园丁梦想中的土壤质地。由于挖掘起来十分容易,很快我就挖好了一个足有三尺宽、四尺深的椭圆形洞穴。我走回到了房子里面,发现三个孩子都已经起床了,他们正无声地抽泣着。看来詹妮刚刚把马利离去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看到他们如此地悲伤——这是他们与死亡如此贴近的初次体验——我被深深地触动了。是的,马利仅仅只是一只狗,在一个人的生命过程中,狗儿们来了又去,有时候仅仅是因为它们变成了一种麻烦。他只是一只狗,然而,每一次当我试图与他们谈起马利的时候,却总是眼眶含泪。我告诉他们,哭泣并不是一件坏事,养一只狗总是会以这种悲伤而结束的,因为狗是无法像人活那么长时间的。我告诉他们,当医生给他注射的时候,马利正在沉睡,所以他不会有痛苦。他只是渐渐离去了。科琳感到十分难过,因为她没有机会去和马利说一声正式的再见;她原以为他会回家来的。我告诉她说,我已经代我们所有人同马利道过别了。克罗,我们家的小作家,给我看了他为马利创作的文字,他希望把这个放进坟墓里面去陪伴他。这是一张卡片,上面画了一颗大大的红色的心,下面写着:“给马利,我希望你能够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在那儿。我将永远爱你,从生到死。你的兄弟,克罗?理查德?杰罗甘。”然后,科琳也画了一幅图画,上面是一个小女孩与一只大黄狗,在她哥哥的帮助下,她在图画的下面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这样的文字:“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我独自走到了户外,用手推车将马利的遗体推到了山脚下,我在那儿砍了一抱柔软的松树枝,把它们铺在了洞穴的地上。我将那个沉重的带有拉链的装尸袋从手推车上抬了下来,尽可能温柔地放进了洞穴里面。我跳进了洞穴里面,把袋子打开,最后看一眼马利,然后把他摆放成一个舒服的、自然的姿势,就是他躺在壁炉前面的姿势:蜷缩着,脑袋弯在身体的一侧。“ok,老伙计,就这样了。”我说道。我把袋子的拉链重新拉上,然后回到屋子里去接詹妮和孩子们。
我们一家人走到了坟墓那儿。克罗和科琳将他们的卡片背对背粘了起来,装进了一个塑料袋里,然后,我将它放在了马利的头边。帕特里克用他的折叠刀砍下了五根松树枝,给我们每个人分了一枝。我们一个接一个将树枝扔进了洞穴里面,它们的气味在我们周围升腾了起来。我们暂停了一会儿,然后,就仿佛事先排演好了一样,我们齐声说道:“马利,我们爱你。”我拾起了铁铲,将第一铲土投进了洞穴里。泥土重重地击打在了塑料袋上,发出了难听的声响,然后,詹妮开始抽泣起来。我继续铲着土。孩子们静立着,注视着这一切。
当洞穴填了一半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我们走回了屋子里面,围坐在了厨房的桌子旁,讲了一些有关马利的趣事。我们时而热泪盈眶,时而开怀大笑。詹妮讲起了在拍摄《最后的本垒打》期间,当一个陌生人抱起了当时还是婴儿的克罗时,马利表现得异常疯狂的故事。我谈起了他是如何拉扯着拴在脖颈上的皮带横冲直撞,以及在我们邻居的脚踝上撒尿的故事。我们描绘了他所毁坏的所有物品,以及我们为此所花费的上千元美金。现在,我们可以笑着谈论这一切了。为了让孩子们感到好过些,我向他们说了一些我自己对此都不太相信的话。“马利的灵魂现在已经飞到狗天堂里面了,”我说道,“他正在一片巨大的金色草原上自由地奔跑着。他的骻部又好了。他的听力也恢复了。他的视力重新变得敏锐了。而且他所有的牙齿又都长齐了。他又回到了他那主要的生活内容之中——整天追逐小野兔。”
詹妮补充道:“而且还有无数个屏风可以让他穿来穿去。”一想到他在狗的天堂里面肆意妄为、逍遥自在的画面,我们每个人都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那天早上就这样过去了,我仍然需要去报社上班。我独自走到了他的坟墓旁,把洞穴填满了,然后用我的靴子轻轻地、满怀尊敬地把松软的泥土填塞进了洞中。当洞穴与地面齐平的时候,我便把从树林里搬来的两块大石头立在了坟墓上面,然后,我回到了屋里,洗了个热水澡,驱车前往办公室去了。
在我们埋葬完马利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整个家庭都安静了下来。这只许多年来一直都是我们谈话和故事的取乐对象的动物,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忌讳的话题。我们试图让生活恢复正常,而谈论马利只会让日子变得更加难过。科琳尤其无法忍受听到马利的名字或者看到他的照片。她的眼泪总是会夺眶而出,然后,她便会握紧她的小拳头,生气地说道:“我不想谈马利!”
“我知道,”我说道,“我也很想他。”
我想为马利写一篇道别的专栏文章,但是我担心,我的全部感情都会倾泻而出,最后成为一种脆弱的、情感过度的自我放纵,这样只会让我感到羞愧。所以我继续撰写着与我此刻的心情并不是最为贴近的话题。然而,我随身携带着一个录音机,当头脑中一有想法的时候,我便会记录下来。我知道我想按照他本来的样子去描绘他,并不打算将他的形象进行一番美化。许多人都会在他们的宠物临时的时候对其进行重新塑造,把它们变成了不可思议的、高贵的动物,为它们的主人做所有的事情,就差没有煎好早餐的鸡蛋了。我希望自己能够诚实一些。马利是一只从来都无法理解与服从军事管理系统的动物。诚恳地说,他或许是世界上表现得最为糟糕的一只狗了。然而,他从一开始就领会了什么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的要领。
在他死后的一个星期里,我好几次都走到了山脚下,站在了他的坟墓旁。一部分原因是我想去确定没有任何野兽在夜里来过这儿。坟墓保持着没有被打扰的状态,可是,我已经能够预见到,在春天的时候我需要加上两辆手推车的泥土量,来把正出现下陷的凹陷处给填满。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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