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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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她自己的情感却是一种净化心灵的力量。她内心有一种不断促使她努力向上的力量,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
那些情感通过心灵不断地召唤着她。门厅对面的套房里住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和她母亲。她们是从印第安纳州伊凡斯维城来的,一个铁路会计师的妻子和女儿。女儿来这儿学音乐,母亲来陪伴她。
嘉莉没有和她们结识。但是她看到那个女儿出出进进。有几次她看到她坐在客厅的钢琴前,还经常听到她弹琴。这少女就其身份而言,穿得过份考究。手指上戴着一两枚宝石戒指,弹琴时戒指在她雪白的手指上闪光。
嘉莉现在受到了音乐的感染。她的易感的气质和某些乐曲发生了共鸣,就好像竖琴的某根弦会随着钢琴上相应的琴键按动发生共鸣一样。她的情感天生细腻,某些忧伤的曲子在她心里引起了朦胧的沉思,勾起她对自己欠缺的东西的渴望,也使她更依恋自己拥有的美好东西。有一首短歌那位年轻的小姐弹得特别温柔缠绵。嘉莉听到从敞着门的楼下客厅里传出了这支歌。那正是白昼与夜色交替之际。在失业者和流浪汉的眼里,这种时刻给世事蒙上了一层忧伤沉思的色调。思绪转回遥远的过去,带回几束业已干枯的残花,那些消逝的欢乐。嘉莉坐在窗前朝外看着。杜洛埃从上午10点出去还没有回来。她一个人散了一会儿步,看了一会儿贝塞·m·克莱写的一本书,是杜洛埃丢在那里的。但是她并不怎么喜欢这本书。然后她换了晚装。当她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公园时,正像渴求变化和生命的自然界在这种时刻的情绪一样,她心里充满着企盼和忧愁。正当她思索着自己的新处境时,从楼下的客厅里悄悄传上来那支曲子,使她深受感动,百感交集。她不禁回忆起在她有限的生涯中那些最美好最悲伤的事情,一时间她悔恨自己的失足。
她正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杜洛埃走了进来,带来一种完全不同的气氛。暮色已经降临,但是嘉莉忘了点灯。炉栅里的火也已经很微弱了。
“你在哪里,嘉德?”他用他给她取的爱称,叫着。
“在这里,”她说。
她的声音里流露出哀怨和孤独的情绪,可是他没有听出来。他身上没有诗人的气质,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弄清女人的心思,在人生的悲哀中给她以安慰。相反,他划了根火柴,点亮了煤气灯。
“喂,”他叫了起来,“你在淌眼泪埃”
她的眼睛里含着残留的泪痕,还没有干。
“嘘!”他说,“你不该哭的。”
他握着她的手,从他的自我主义出发,好心肠地认为她之所以哭,也许是因为他不在家她感到孤单的缘故。
“好了好了,”他继续说,“现在一切都好了。我们伴着这音乐来跳一圈华尔兹舞吧。”再没有比这更不合时宜的提议了。嘉莉马上看清他无法理解她的感情,给她以同情。她还无法清楚地指出他的缺点或者他们之间的差别,但是她已经感到了。这是他犯的第一个大错。
傍晚,那个女孩在母亲的陪伴下迈着轻快的步子外出,杜洛埃对她的风度大加赞赏。这使嘉莉意识到女性那些时髦的姿态和动作的性质和意义:它们使人显得气度高雅,不同凡响。她在镜子面前,学着铁路会计师女儿的样子,噘起嘴唇,同时把头微微一常她轻盈地一摆身子提起裙子……杜洛埃不是在这女孩和别的女人身上一再指出这个动作吗,而嘉莉是天生善于模仿的。她开始学会了那些美貌虚荣的女子无一例外会做的小动作。总之,她关于举止风度的知识大大增加了。
她的外表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她成了一个风韵不凡的姑娘。
杜洛埃注意到了这些变化。那天早上他看到她头发上的新蝴蝶结和新发式。
“你那样鬈头发很好看,嘉德,”他说。
“是吗?”她甜甜地回答。在同一天她又试了一些别的时髦玩意儿。
她的步履比以前飘逸,这是模仿铁路会计师女儿的翩翩风度的结果。这同一楼的年轻小姐对她的影响真是一言难荆正是因为这些,当赫斯渥来访时,他所看到的那个年轻女人已不再是杜洛埃第一次搭讪的嘉莉了。她的服饰上和举止上的缺点已经基本上纠正了。她秀丽可爱,举止优美,由于缺乏自信而羞羞答答。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孩子般的表情,这表情一下子吸引住了这位惺惺作态的正人君子。这种清新的魅力古而有之。他的情感还保留着一份对天真烂漫的青春魅力的赏识,现在这份情感被重新点燃了。他看着她的美丽的脸颊,感觉到微妙的生命之光正从那里散发出来。从她清澈的大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他耽于声色的天性看惯的狡猾。她的那点小小的虚荣心,他如果能看出来的话,只会使他感到有趣。
“真奇怪,”当他坐着马车离去时,心里在想,“杜洛埃这家伙怎么能把她弄到手。”他一眼就看出她的情感比杜洛埃高雅。
马车在颠簸着前进,两旁的煤气路灯迅速向后退去。他的戴了手套的双手十指交叉着抱在胸前,眼前只看见灯光下的房间和嘉莉的脸,心里想着妙龄美人给人的乐趣。
“我要送她一束花,”他心里盘算着,“杜洛埃不会介意的。”他在心里一刻也没有对自己掩盖他迷恋她的事实。他并不为杜洛埃的先得手这事实担心。他只是让自己的思绪像游丝般地飘浮着,指望这思绪像蜘蛛丝一样,会挂在什么地方。
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猜出结果会是什么。
几星期以后,到处旅行的杜洛埃刚从俄玛哈短程出差回来,在芝加哥街上遇到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是他众多老相识之一。他本来打算赶快回奥登广场给嘉莉一个惊喜,现在和这个熟人谈上瘾了,就改变了初衷。
“走,一起吃饭去,”他说道,一点也没想到有可能碰到熟人,惹起麻烦。
“好啊,”他的同伴说。
他们一起到一个适宜交谈的高级饭店去,相遇时还是下午5点钟,等吃完饭已是7点半了。
快讲完一件小趣事时,杜洛埃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正在这时,他和赫斯渥的眼光相遇了。赫斯渥正和几个朋友一起进来,一看到杜洛埃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这女人不是嘉莉,他心里马上得出了结论。
“哼,这坏蛋,”他心里想,带着几分义愤和同情,“这么无情无义,太让那个小姑娘伤心了。”杜洛埃的目光与赫斯渥相遇以后,并没有在意,仍在轻松地想这想那,直到他发现赫斯渥故意装着没看见他,才有点担心起来。接着他注意到后者的一些表情。他想起了嘉莉以及他们上次的见面。老天,他必须跟赫斯渥解释解释。和一个老朋友偶然聊上半个小时不应该引起大惊小怪,把它看得过于严重的。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良心不安了。这样复杂的道德问题不是他能弄明白的。赫斯渥会笑话他用情不专,他会和赫斯渥一起哈哈大笑。嘉莉不会听到的,现在共餐的女友也不会知道的。但是他不能不感到事情很糟糕……他的名誉沾上了污点,可是他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他无精打采地结束了晚餐,送女友上了车,然后回家了。
“他一点没向我提其他新结识的这些情人嘛,”赫斯渥心里想,“他以为我把他看成真心爱那个小姑娘的。”
“我刚刚把他介绍给嘉莉,他该不会认为我还在寻花问柳吧,〃杜洛埃心里想。
“我那天看见你了,”下一次杜洛埃走进那家他必去的高级酒家时,赫斯渥温和地对他说。像父母对小孩说话一样,他暗示地伸出了食指。
“那是我的一个老相识。我刚出车站时撞见的,”杜洛埃解释道,“她以前是个大美人。”“不是还很有点吸引力吗?”另一个假装开玩笑地说。
“唉,不是的,”杜洛埃说,“这一次只是躲不掉而已。”“你这次可以在这里呆几天?”赫斯渥问。
“只能呆几天。”
“你一定要带那个小姑娘出来和我一起吃顿饭,”他说,“你把她关在家里恐怕要让她闷坏了。我来订一个包厢,我们一起去看乔·杰佛逊的戏。”“我没有关她,”推销员说,“我一定来。”赫斯渥听了这话很高兴。他不相信杜洛埃对嘉莉有什么感情。看着这个穿着华丽无忧无虑的推销员,他不由妒忌起这个他曾喜欢的人。他开始用情敌的目光,从机智和魅力的角度来打量他,要找出他的弱点所在。毫无疑问,他也许可以把杜洛埃看做好人,但是如果要拿他当情人看,就有点让人看不起。他完全可以把他骗了。对了,如果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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