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童时代》第33章


我们把那个月全家的肉票油票糖票副食品票变成一桌盛筵,父亲为四哥把酒送行,称赞他“好男儿志在四方”。 
走出大院,四哥回头,向4楼红房子的塔吉雅娜那个窗户望了最后一眼……哥这一去,就去了新疆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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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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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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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姐吓了一大跳,叫声“床下有人!”就朝外跑,就惊动正在八角厅下棋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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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走后,我三哥就开始谈起恋爱来。不过,他的事情简单得很,既跟馒头无涉又与诗章无关,更谈不上出走呀,伤痛呀,甚至惹得父亲震怒母亲焦虑呀……什么的。如今三哥孙子都有了,我还偶尔调侃,笑他的婚姻是一次包办终身美满。 
三哥去了北大荒的地质勘探队不久,就考上南京的铁道学校,毕业后分回四川,在成都铁路局工作,离重庆有12小时的火车行程。有次三哥回红房子休探亲假,恰好被刘伯伯看见,刘伯伯正在3楼八角厅跟我爸下围棋,他钳了一颗黑子刚要往“平”位上放却突然停了手问:“老钟你这儿子啥时生的?”又问,“有对象没有?”爸说:“没有没有。”刘伯伯就说他家长女20岁,从师范毕业后在小学教了一年书,今犹待宇闺中……两个老军人一高兴,当即舍了棋局各自分头叫来儿女分头说:“爸爸给你介绍个对象。”然后刘伯伯笑眯眯叫这双儿女伸手互相握一握,说:“婚姻大事你们自己作主,我们父辈绝不干涉这种事情。”我爸也笑眯眯说:“老刘,剩下的问题让年青人自己解决,我们走。”然后特别告诫我不许跟哥捣乱,就将那对年青人剩在了房间,和刘伯伯返回八角厅继续平上去入打劫反扑。 
我的三哥和刘家大姐,被行伍出身的爹们介绍得面红耳赤,一个远远坐床一个远远坐凳,中间如隔楚河汉界。我从小客厅探首瞅了几次,他们却总是姿势不变各自并膝挺胸低下头,很专注地看着些手指。一见我,就她咳一声他咳一声……我心里就直替三哥着急,虽然明知他不如四哥那样张嘴就是莱蒙托夫、叶赛宁,却也不该僵了局把沉默视金,便开口说句“认识你真高兴”也好呀! 
以后,三哥就跟单位的人倒班,蓄了休息日,久不久赶来重庆一两天。每次回来就叫我上楼告诉刘大姐。然后刘大姐就下来3楼牵上可可,先行去大院外一个什么地方等着,等哥到了一起散步。回来后,我问可可:“哥跟刘大姐说什么?”弟弟说:“没有说。“我就问刘大姐跟哥说什么,弟弟仍答:“没有说。”“怎么没有说?两人谁都不说话光是走呀走么?”弟弟却答道:“说的。两人都跟我说话。”讲完就一脸得意色。怎么会跟他说?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弟弟就告诉我,头一次是刘大姐先开口,问弟弟最喜欢干什么,弟弟说最喜欢下棋。自小,他从幼儿园回家时,父亲就老把这个儿子放在膝上让他看些士相怎么保帅,重炮如何将军。弟弟说后来几次散步就是讲故事。就是三哥给他讲个《木偶皮诺曹》或刘大姐给他讲个《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然后三哥再讲一个别的,刘大姐又再讲一个别的…… 
刘大姐有个妹妹,大家叫她刘小妹。刘小妹比我小一年。她告诉我,我哥在信中称她姐“同志”。又有一回她对我说:“喂,害群马!现在不仅姐姐,连我都清楚铁路上怎么扳道岔,怎么挥旗,怎么打信号灯啦!”我哥是调度员,可他怎么尽给人说这些? 
刘大姐自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在师范学校读书时,还是学生会的文体部长。师范学校就在我们依仁小学附近,很大很大,我经常约帮伙伴翻墙进去玩。有次师范学校正开晚会,我躲在树上,还见到刘大姐穿着古装跳“采茶扑蝶”哩。我很喜欢她当我嫂嫂,妹妹也喜欢,弟弟也喜欢。我就和妹妹商量如问助我三哥一臂之力。办法还没想出,三哥又回红房子了,说这次只能呆大半天。 
我冲上4楼见刘大姐正洗头,我说:“三哥来了。”又冲回家,跑去父亲房间,因为他们每次都在父亲房间见面,而且每次都是她坐椅子他坐床。我将唯一的椅子搬到床边尽头靠墙放了,拉着妹妹就往大床底下钻。哥就来扯脚,刚拉下我一只鞋,可可就从大床另一侧也爬进来,还问“姐,你们躲那么快和谁捉迷藏?”我说我们有秘密任务叫他赶快爬出去。他不仅不出去,还将手中一根麻绳越收越短哗哗响着扯进个大算盘,算盘上垫块木板,板上躺着个睡得香香甜甜的小弟。哥说:“出来出来,你们干什么?丽丝你再不出来我告诉爸爸!”我明知三哥从来舍不得我挨打,也不怕他威胁,只顾认认真真交待他:“等一下你跟刘大姐对面坐时,千万注意看椅子的脚!”三哥气急败坏,一个劲央我们出去,但他向来不会发怒,此时大概也怕爸爸发现必要揍我,便一味压低了嗓门软求。跟着就听见刘大姐的脚步在走廊响起,哥只好说:“千万别捣乱!”就直起腰,任由他大大小小4个弟妹留在黑咕隆咚的床底下。 
果然她坐椅子他坐床。她说:“回来了?”他说:“回来了。”一会儿,她说:“事先也不知你今天回来,刚才还在洗头。”他说:“是呀。”就没话了。我直替他急,连妹妹都摇头。刘大姐又说:“我怕你久等,也来不及换件好衣服,就这样下楼来……”我就在手心写上“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感叹号还不及标出,我那老实巴交的哥已经又“是呀、是呀”!她又说:“我俩将来……将来……”我连忙在小臂写上“生子当如孙仲谋!”谁知她下半截话却是“……将来也是这样分多聚少,你……你不会……”我一想那提词不合用,急急缩回手又急急在小臂另一侧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然后小心翼翼往两只椅脚中间伸手出去。这次刘大姐不等哥回答,就很轻很轻叹了口气,说:“天冷了,我给你织了件毛衣,来,穿给我看看。”说着就站起来。这次哥哥马上开口,说:“不不,不要……不,不是不要,是现在不要,是因为……”刘大姐就向他走去就往他身上套毛衣。我的手上已写得满满的,就扯妹妹的手采写,她手一缩。在我耳边悄悄说:“千万别写手心,我忍不住笑。”我就住她手臂写,写“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她又把手一缩:“姐呀,这是儿女对妈说的话,不如用雪莱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说那更不好,那岂不是说刘大姐织毛衣是多此一举吗?但历来办事认真的妹妹执意不肯教她兄长乱了辈份,索性将右手死抱了左手压紧胸膛。我急得满头汗,说:“管它哩!反正我一下子再想不起什么前人名句,就这样凑合先救我们的笨哥哥!”就硬抓了妹妹的手往椅下伸。就听见刘大姐问;“好像床底下有什么动静?”从她进门始,我的三哥就提心吊胆,这时就更加惊慌。我知他是绝撒不来谎的,马上就捏了鼻子学猫叫,不料小弟刚好醒来听见猫叫就高兴得手舞足蹈格格笑。刘大姐吓了一大跳叫声“床下有人!”就朝外跑,就惊动正在八角厅下棋的父亲…… 
父亲使鸡毛帚敲着床沿,说:“捣蛋鬼,你给我马上出来!”妹妹悄悄说:“我去,爸不会打我的,你躲着别动。”就爬了出去。爸就更光火:“好哇!你不但自己捣蛋,还胆敢带着妹妹一起!出来!”可可耳语道:“我也不会挨打的,姐你千万别出去。”就把我往里推了推,自己往外爬,还喊着;“爸,是我在床底了,爸我们去下棋!”我爸哪会那般容易罢休?喝道:“还有一个!你出不出来?”可可就把手中麻绳一扯,说:“还有一个在这儿哩!”于是算盘珠子哗哗响,溜出眉开眼笑的小弟来,已经返回屋的刘大姐赶快将他一把抱起.也忍不住偷偷笑,哥哥急急忙忙走出房间,待他请了妈妈来。我已经啄着头在床边立正站着。 
父亲很生气,训斥道:“你又搞什么名堂?你看你不但把自己的手脚画得花花绿绿,还把妹妹的也画了!” 
其实哪是花花绿绿,是写的字嘛!爸没戴老花镜自己看不清。母亲刚一瞥到那些字句再看看哥身上的毛衣,立即心清如水,当时就伸胳膊圈了3个儿女往外走。我说:“妈,我真的不是想搞鬼,我是想帮哥哥……”妈已经忍不住笑,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别说了,别说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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