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书贼》第39章


接下来,汤米出现了。
我想他左耳的毛病最严重,当那声声嘶力竭的“立定!”传到其他人耳朵里的时候,只有汤米没有察觉,还在可笑地前进。他能把前进的队伍眨眼间弄得七零八落的。
特别是七月初的一个星期六,三点半刚过,在汤米破坏了队伍一次又一次前进的准备后,弗兰兹·德舒尔(这个最忠实的小纳粹)简直受够了。
“你这傻瓜——”他浓密的金发气得直抖,他冲着汤米劈头盖脸地骂道
:“怎么回事?”
汤米站在后面吓蔫了,可他的左脸却扭曲成一副激动而愉快的模样。他看上去不仅是在洋洋得意地傻笑,更像是在兴高采烈。弗兰兹·德舒尔无法忍受了,他瞪大了双眼,仿佛要把汤米吃掉。
“好吧,”他问,“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
汤米的脸抽搐得更厉害了,越来越快,越来越严重。
“你敢嘲笑我?”
“万岁,”汤米抽搐着,徒劳地想赢得一点赞许,可他却没能说出“希特勒”几个字。
这时,鲁迪站了出来。他面对弗兰兹·德舒尔,仰头看着对方。“他有毛病,长官——”
“我看得出来!”
“是他的耳朵,”鲁迪想把话说完,“他不能——”
“行了,就到这儿,”德舒尔搓着双手,“你们俩——去跑六圈。”他们服从了命令,跑步的速度却不够快。“快点!”他的声音就跟在他们后面。
六圈跑完了,紧接着又是卧倒,起立,再卧倒,漫长的十五分钟后,他们又奉命来到操场,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训练了。
鲁迪盯着地面。
地上一圈歪歪扭扭的泥巴好像在咧着嘴笑他。
你看上去像什么?
泥巴圈好像在这么问。
“卧倒!”弗兰兹命令。
鲁迪马上倒在泥巴地上,肚子紧贴地面。
“起立!”弗兰兹笑着,“向后一步走。”他们照做无误。“卧倒!”

鲁迪的青春(2)
口令十分清晰,这一次鲁迪也接受了。他扑倒在泥巴地上,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潮湿的土地上。训练结束了。
弗兰兹·德舒尔彬彬有礼地说:“十分感谢,我的绅士们。”
鲁迪爬了起来,掏掏耳朵,朝汤米看去。
汤米闭上了双眼,他的脸在抽搐。
这天,他们回到汉密尔街时,莉赛尔正在和一群小孩子们玩跳房子的游戏,她身上还穿着少女队的制服。她从眼角的余光看到两个身影郁郁寡欢地走近自己,其中一个把她叫了过去。
斯丹纳家的房子就像个水泥鞋盒,他们就在这鞋盒前的台阶上碰了头,鲁迪把这一天发生的插曲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十分钟后,莉赛尔坐了下来。
又过了十一分钟,汤米挨着她坐下了,对她说:“都是我的错。”可是,鲁迪却挥挥手让他走开,同时,一边对莉赛尔说着话,一边笑着用手指把泥巴搓成碎末。“是我的——”汤米又准备开口,但这次鲁迪干脆打断了他,指着他说:“汤米,请你,”鲁迪脸上有一种奇怪的满足的神情,莉赛尔从没见过有谁遇上了这等倒霉事还能像这样心满意足,“就坐在那儿抽抽脸,或者干点别的事儿好啦。”他又继续讲他的故事。
他来回踱着步子。
他正了正领结。
他的话一句句扔到她身边,落在水泥台阶上的某个地方。
“那个德舒尔,”他轻描淡写地总结着,“他整了我们,对吗,汤米?”
汤米点点头,脸抽搐着,开了口,忘了先前的命令。“都是因为我。”
“汤米,我说过什么话?”
“什么时候?”
“现在!保持安静!”
“是,鲁迪。”
汤米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了,不久,鲁迪准备玩个看起来不错的新花样。
同情。
他坐在台阶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制服上结成硬壳的泥巴,然后无助地看了看莉赛尔的脸。“小母猪,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心里清楚。”
莉赛尔的反应一如既往。
“蠢猪。”她笑了,向不远处的家门走去。泥巴和可怜是一回事,要吻鲁迪·斯丹纳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在台阶上伤心地笑着叫她,一只手还捋了捋头发。“有一天,”他警告她,“总有一天,莉赛尔!”
两年后,在地下室里,有些时候,莉赛尔非常渴望去隔壁看看他,即使在凌晨写作的时候。同时她也意识到,很可能就是因为那些在希特勒青年团的伤心往事,才使得他,后来也包括她自己,有了犯罪的冲动。
尽管雨一场接一场地下,可夏天已经快来了。水晶苹果应该已经成熟了,还会发生一些盗窃事件的。
小!说
失败者(1)
说起偷东西,莉赛尔和鲁迪都认为集体行动会更安全。安迪·舒马克召集他俩到河边开会。一个偷水果的计划将被提上议事日程。
“那你现在当头儿喽?”鲁迪曾问过安迪,可他却失望地摇摇头。他当然也希望自己能有这个机会。
“不,”他那冷酷的声音里带着不同寻常的耿耿衷心,莫名其妙的,“另外有人了。”
新的阿瑟·伯格
他有风一样的头发,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是那种有偷窃癖的少年犯。
他的名字是维克多·切默尔。
与大多数热衷于偷窃的人不同,维克多·切默尔是以此为乐。他住在莫尔钦镇富人区的一幢别墅里,犹太人被赶出后,这里消了毒。维克多有钱,还有香烟。不过,他想要得到更多。
“想多要点东西算不上犯法,”他躺在草丛里对周围的男孩们宣称,“这是我们作为德国人最起码的权利。我们的元首是怎么说的?”他自问自答道,“我们必须拿走属于我们的东西!”
从表面上看,维克多·切默尔的话显然是在胡说八道,但不幸的是,当他想表达自己的意见时,这话总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一种“跟着我干”的魅力。
莉赛尔和鲁迪靠近河边这群人的时候,听到他正问另一个问题。“你们吹捧的那两个怪人跑到哪儿去了?都已经四点十分了。”
“我的表还没到呢。”鲁迪说。
维克多·切默尔用一只胳膊撑着地,直起身说:“你可没带表。”
“我要是有钱买表还用上这儿来吗?”
这个新头头笑着坐了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然后又漫不经心地瞥了女孩一眼。“这个小婊子是谁?”莉赛尔早已习惯了尖酸刻薄的脏话,她只是盯着他雾蒙蒙的眼睛。
“去年,”她一一道来,“我偷了至少三百个苹果,还有好几打土豆。我翻铁丝网的本事不逊于任何人。”
“真的?”
“当然,”她没有胆怯或退缩,“我所要的只是一小部分。随便拿一打苹果,给我和我朋友剩点就行了。”
“嗯,我想这是小菜一碟。”维克多点燃一支香烟送到嘴边,猛吸了一口,然后把满口的烟雾使劲喷到莉赛尔脸上。
莉赛尔没有咳嗽。
这群人和去年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换了个头儿。莉赛尔感到奇怪,其他男孩怎么只是面面相觑而不去当领头的。她意识到他们都没这个能耐。他们偷起东西来十分老练,但需要有人告诉他们怎么干。他们乐意听从别人的指挥,而恰好维克多·切默尔又喜欢对别人发号施令,这简直是某个社会的绝妙缩影。
有一阵子,莉赛尔盼望着阿瑟·伯格的重新出现。他会服从切默尔的领导吗?这一点并不重要。莉赛尔只知道阿瑟·伯格骨子里并不残暴,而这个新头头比他要残暴几百倍。去年,她知道她要是卡在树上了,阿瑟·伯格一定会回来救她,不会抱怨。而今年,她本能地预感到,维克多·切默尔可能连头都懒得回。
他站在那里,盯着豆芽菜一样瘦长的男孩子和营养不良的女孩子。“那你们想和我一起去偷了?”
他们能有什么损失呢?他们赶紧点点头。
他靠近一步,抓住鲁迪的头发。“我想听听你的话。”
“当然是。”鲁迪说,然后被切默尔抓着头发往后猛地一搡。
“你呢?”
“当然。”莉赛尔飞快地回答,免得遭到同样对待。
维克多微微一笑,掐灭了烟头,他深吸一口气,挠挠胸口。“我的绅士们,我的小婊子们,该去购物了。”
这群人出发了,莉赛尔和鲁迪走在队伍的最后,就像从前一样。
“你喜欢他吗?”鲁迪偷偷问。
“你呢?”
鲁迪停了一下。“我认为他是个十足的下流胚。”
“我也是。”
他们掉队了。
“快点,”鲁迪说,“我们落在后面了。”

失败者(2)
走了几英里后,他们到了第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