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小传》第25章


值得受到惩罚,甚至死刑。因为奥罗拉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一个可恨和令人厌恶的人物。在她病历的头几页以及记者爱德华多·德·古斯曼《血的奥罗拉》一书中(他是《大地》的总编,很了解这两位女人),非常清晰地刻画了这个女人的恶毒心肠:她的极端自私,她的卑鄙,她的狂妄自大,她如何残酷地利用别人为自己牟利。所有这些都藏在一种忘我和奉献的险恶话语之下——我只为我女儿、为造福人类活着。奥罗拉把那种杀人去势、占有欲极强、榨取她孩子生命的吸血鬼母亲的典型推到了最恐怖的极致,纯粹的恶装扮成奉献的爱,一个几乎不可能摆脱的母亲宇宙。希尔德加德试图逃脱,她为此付出了生命。
人们习惯把这个故事的可怕之处集中在1933年的那个凌晨,当奥罗拉把女儿的头击裂。但对我而言,真正可怕的事在前面,十八年幽闭而漫长的折磨,那个被禁闭并屈从于一个魔鬼母亲迷乱念头的女孩。“我不曾有过童年。我需要把它全部用来学习,昼夜不休息”,一天希尔德对爱德华多·德·古斯曼说。奥罗拉密切监视她女儿,不能忍受她与别人说话、娱乐。如果某天她去《大地》编辑部送一篇文章时停留片刻,与记者们开个玩笑,一直在场的堂娜奥罗拉便会僵硬地打断谈话,强迫她离开(有时眼里含着泪)。“母女俩从不互相亲吻”,一个女邻居在审判奥罗拉时说。奥罗拉疯了,越来越疯(希尔德死前一个月曾建议她去看精神病医生)。她以为共产党人在迫害她,女佣与女儿、赫伯特·乔治·威尔斯要谋反伤害她。在杀害希尔德之前她通宵看护着女儿,但那个女人曾在其他多少个清晨坐在熟睡的女儿床前,用神经错乱者的眼光凝视着她?这正是不祥的写照。
然而对希尔德来说,努力摆脱那个女人,那个有罪和肆意的母亲是非常艰难的!死前一个月,希尔德发表了一篇题为《该隐和亚伯》的文章,在文中她要求恢复那位圣经中的罪犯名誉。该隐是反叛者,强者,激进者,为了自由不得不杀了世俗和压制的亚伯——这清楚地暗示了女儿头脑中正在执行的母亲隐喻的死亡。但奥罗拉以愚笨者特有的按字面意思理解的方式,照直义来看待这篇文章,她扮演起该隐的角色,将女儿杀害。后来她说,当希尔德在《该隐和亚伯》上署名时,她已经签署了自己的死亡判决;奥罗拉对自己的荒唐行为进行一种阴险的美化,断言她杀害女儿的那天晚上,女儿最后承认她有道理。希尔德已经对准备出走感到后悔,并请求母亲杀了自己:“是你创造了我,毁了我吧,你应该严厉地惩罚我。” 
实际上无人知道那天晚上,在那个使人窒息和对外人关闭的家里(餐厅只有两把椅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奥罗拉跟女儿争吵了十多个小时,试图说服她不走,而且当中无疑从心理和情感上折磨女儿:女佣看见母亲如何把希尔德抱到她腿上,仿佛抱的是一个女孩。现在我想起那个噩梦场景,突然有个想法——结束了希尔德加德生命的那些子弹,归根结底,或许给她带来了解脱。
参考书目
○爱德华多·德·古斯曼:《血的奥罗拉》,(出版者)吉列尔莫·德尔·托罗。
○费尔南多·阿拉瓦尔:《红色的圣母》,塞易克斯·巴拉尔出版社。
○拉克尔·阿尔瓦雷斯·佩莱斯,拉斐尔·韦尔塔斯·加西亚…阿莱霍:《罪犯还是疯子?》,科学研究高等理事会(csic),《科学史迦里略日志》。
○何塞·曼努埃尔·法哈多:《奥罗拉·罗德里格斯,未来夏娃的悲剧》,《变化16》,1987年5月11日。
○罗莎·卡尔:《在希尔德加德的父亲背后》,《变化16》,1991年12月2日。
○费尔南多·费尔南·戈麦斯的电影《我的女儿希尔德加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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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中筑巢(1) 玛格丽特·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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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是一个伟人,二十世纪杰出女性之一。然而她外表却很娇小;二十三岁时身高还不到一米五,体重只有四十六公斤。1924年她正值那个年龄时,前往位于波利尼西亚的萨摩亚群岛旅行,开始她的第一次田野工作。米德那么瘦小,鬈曲的短发,蓝色的大眼睛,用功学生的眼镜,小无赖的脸,她像个女孩。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胖了许多。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她像粒炸丸子似的发胖和变扁。自从1960年摔断一条腿,玛格丽特一直随身携带一根长长的栗木丫叉。看那个时期照片中的她,圆胖矮小到使人无法置信的程度,挥舞着她原始的手杖。这位女人类学家像一个童话故事中的人物:一个侏儒,一个嘟嘟囔囔但善良的女巫,一个古老的巫婆。在任何情况下,她是一个介于笑话和传说之间、不完全是人的生灵。
值得询问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么明显的变化:那些隐秘的原因,她内心发生了什么?有些人随着生命的流逝,只是衰老;另一些人,更智慧或更幸运,逐渐成熟;相反,有些人腐败,还有些人,行为失常;所有这些过程常常在人的形体上有一个清晰的反映。好吧,可以说玛格丽特·米德在年满五十岁,第三次离婚及作为公众人物成名之后,失去了自身七巧板的一个部件,她自己逐渐一点点地散架。
但是要知道那是哪个部件。玛格丽特·米德是一个复杂、隐秘、矛盾、无法缩减到可以简单解释的庞然大物。如果她身上有什么明确之处(几乎全是模糊的),那就是她生活的速度。她在生命中奔走,仿佛在逃避什么: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在到达她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办公室之前,已经写了三千字。她著有三十九本书,一千三百九十七篇文章,四十三部摄制或录制的作品,在偏远地区进行了十五次田野研究。但是此外,她还在不同的大学任课,当了三十年博物馆保管员,参加各类讲座,领导“营养习惯委员会”(官方机构,后来变成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像一位好莱坞女演员似的接受了那么多采访,结婚三次,更有甚者,她还生了一个女儿——凯瑟琳·贝特森,也是人类学家。米德对女儿进行密切研究,仿佛她是个豚鼠:“我们从不简单地活着,”凯瑟琳在一本关于她父母的书中说,“我们一直在反思我们的生活。” 
总之,米德承受着一种horrorvacui,一种对空虚的真正畏惧:她不能忍受突然对她取消一个事先的承诺,一节课,一个约会,不能忍受忽然有一两个小时的空闲(那是一个无法穿越的可怕沙漠)。她在大学求学期间与其他姑娘合住公 寓(她们成立了一个自我命名为“游手好闲的母猫”小组),当其他女孩聊天说笑时,玛格丽特每天晚上十点整就寝,以便能早点到达第二天,早早起床,干很多工作。
而且她话多,时刻在说话(不能有一分钟的沉默,其间会回荡着不可靠),新颖而高明的演说到老时渐渐变成封闭和自我为中心的独白。但同时她也大量倾听,尤其是在她生命的第一阶段。正是这样,听得多又听得好,她建构了自己迷人的作品:倾听并理解萨摩亚的少女,新几内亚的妇女和儿童,巴厘的当地人。虽然仔细看来,那种述说和倾听他人的双重渴望或许不像看上去那么矛盾: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话和别人的话都可以使内心的低语沉默。
米德是她那时代的一个完美女孩,一个二十年代的少女。那是一个大胆和冒犯的时代:妇女剪短了裙子和头发,在乱哄哄的地窖里听爵士乐,喝酒直到失去理智,自由恋爱,当职业飞行员。玛格丽特从不允许自己干任何出格的事,当城市在她周围发出爆裂声时,她严谨地在她那张处女小床上入睡;但她倒是剪掉了那头1900年式的浓密和象征性的披肩发(理发师给她剪发时都哭了),她是一代女冒险家里最冒险的一位,是女战士的世界里最身经百战的一位。
在她的两本最有趣和最优美的作品《一位女人类学家的信》和自传《一位女人类学家个人和科学的经历》中,米德以生动的风格讲述了她田野工作的快乐和担忧:女人类学家在热带丛林里的孤独,龙卷风的粗暴力量,蚊子的折磨,疟疾的间歇性发作(米德一生都发疟疾,一种她在萨摩亚最初九个月逗留期间染上的疾病),或每五六个星期邮件到达时无法描绘的喜悦。在她的文章里米德从不炫耀困难:她是一个老兵,一个女强人,比如她如果得在丛林里行走好几个小时,泥泞都漫到膝盖上,她不会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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