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蛤蟆传奇》第5章


到了晚上,他们又累又快活,离家许多英里,来到远离人烟的荒野上,把马放开,让它去吃草,他们自己坐在车旁的草地上吃他们简单的晚餐。
癞蛤蟆夸夸其谈他说他来日要做的种种事情,这时候在他们四面八方,星星越来越密,越来越大,一轮黄色的月亮忽然从老地方静静地出来跟他们作伴,听他们谈话。
最后他们上车到他们的小卧铺上;癞蛤蟆踢着被子把腿伸出来,睡意惺忪他说:“好了,朋友们,晚安!对于一个绅士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呢!讲讲你那条古老的河吧!”
“我才不讲我那条河呢,”忍耐着的河鼠回答说。“你知道我不会讲的,癞蛤蟆。不过我想着它,”他充满感情地补充说,声音很轻,“我想着它……时刻在想着它!”
鼹鼠从他的毯子下面伸出爪子,在黑暗中摸到河鼠的爪子捏了一下。“你喜欢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河鼠,”他悄悄说,“我们明天早晨就跑掉好吗,很早很早——一大清早——回到我们河上那个亲爱的古老的洞里去?”
“不,不,我们要坚持到底,”河鼠悄悄回答他。“十分谢谢。不过我得死死跟着癞蛤蟆,直到这次旅行结束。丢下他一个不安全。不会要很长时间。他只是5 分钟热度。晚安!”
的确,旅行结束得甚至比河鼠想的还要快。
吸了那么多的野外空气,过了那么兴奋的一天,癞给蟆睡得非常熟,第二天早晨怎么摇他也没法把他摇醒让他起床。因此鼹鼠和河鼠静静地、果断地干了起来,当河鼠照料那匹马,生起火,洗干净昨晚那些杯盘,着手做早饭的时候,鼹鼠走了很远路到最近的村庄去弄牛奶、鸡蛋和种种癞蛤蟆自然忘了带的东西。
等到所有的苦差事都做好,两只动物精疲力竭地在休息的时候,癞蛤蟆这才露脸,又精神又快活,说叫人又操心又操劳的家务活甩掉以后,他们这会儿所过的生活是何等轻松愉快。
这一天他们快快活活地漫步在高低起伏的草冈上和羊肠小道上,照旧在一块荒地上宿营,不过这一回两位客人留意着让癞蛤蟆做他该做的一份活儿。
结果,在下一天早晨要动身的时候,癞蛤蟆对这种简单的原始生活就不那么欢天喜地了,他实在想在他的睡铺上继续睡大觉,却被硬拉起来。
他们照旧抄小道穿过田野,到下午才来到公路,他们到的第一条公路;就在这个地方,没有料想到的大祸一下子临头——对于他们的旅行来说,这祸的确是够大的,而对癞蛤蟆来说,它几乎葬送了他的后半生。
他们当时正顺着公路轻松地慢慢走着,鼹鼠走在马头旁边,跟它在谈心,自力马已经在抱怨大家根本不理它,丝毫不关心它;癞蛤蟆和河鼠走在车后面,一路交谈——至少是癞蛤蟆在谈,河鼠只偶尔说一声:“对,显然是这样;你对他可怎么说呢?”——可他心里一直在想着别的事情。正在这时候,他们听到后面远远传来一阵微弱的嗡嗡声,就像是远处一只蜜蜂在嗡嗡响。
他们回过头去,只见后面有一小股灰尘,中间是一个旋转着的黑点,以无法相信的速度向他们直奔而来,而在那股灰尘中发出微弱的“卜卜”声,像是一只受伤的动物在哀号。他们不怎么注意它,转过脸来要继续他们的谈话,就在这时候,一下子(他们觉得是这样)和平的景象全变了,一股狂风和一阵喧声使得他们跳到最近的一个壕沟里去,它们是冲着他们来的!刺耳的“卜卜”声在他们耳朵里轰响,他们一眨眼间看到了闪光玻璃里面的汽车内部和贵重的摩洛哥皮,那是一辆豪华的汽车,又大,又叫人心惊胆怕,又凶暴,它的司机紧张地握住方向盘,一转眼问它的眼睛,完全把他们包围了,接着又在远处缩小成一个黑点,又一次变成一只嗡嗡响的蜜蜂。
那匹灰色老马本来在一路沉重缓慢地走着,想着它那个安静的牧马场,而在这样一种从未碰到过的新情况下,简直恢复了它天生的野性。它又是倒退,又是向前冲,接着一直向后走,尽管鼹鼠在它的头边花尽一切力气,说尽一切好话来开导它,要使它觉得好一些,可它还是把车朝后向路边的深沟拉去。
车摇晃了一下……接着是啪啦一声,发出使人心碎的巨响……那辆黄色的车子,他们的骄傲和他们的快乐,侧身倒在沟里,无可挽回地毁了。
河鼠在公路上跳来跳去,气得发狂。“你们这些恶棍!”他晃动着两个拳头大叫,“你们这些无赖,你们这些拦路抢劫的强盗!你们……你们……这些破坏交通的司机!……我要去告你们!我要告状。我要拉你们到一个个法院去过堂!”
他的恩家病完全离开他溜走了。这时候他暂时成了那艘黄色船的船长,它被对方那艘船粗心地撞得搁了浅;他拼命要想出最刺人的骂人话来,碰到小火轮开得太靠近岸边,大冲洗弄得他家的客厅地毯遭到水淹时,他是常用这种话来骂小火轮主人的。
癞蛤蟆直挺挺地坐在满是灰尘的公路当中,向前伸直了双腿,死死盯住那辆汽车消失的方向看。他呼吸也急促了,脸上却流露出一种平静和满足的表情,不时轻轻地嘟囔两声:“卜,卜!”
鼹鼠忙着在使那匹马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总算做到了。接着他去看侧倒在壕沟里的篷车。
看着真令人心酸。车身板和窗子撞碎了,车轴弯得没法再修,一个车轮脱落,沙了鱼罐头撒了一地,鸟笼里的鸟可怜地在抽泣,叫唤着要把它放出来。
河鼠过来给鼹鼠帮忙,可是他们两个的力气合起来还是扶不起篷车。
“喂!癞蛤蟆!”他们叫道。“来帮一把行吗!”
癞蛤蟆也不回答一声,也不从他坐着的路上动一动;他们两个于是走过去看他出了什么事。他们发现他走了神,面带微笑,两眼仍旧盯住毁了他们车子的汽车所留下的灰尘看,不时还依然听见他嘟囔两声:“卜,卜!”
河鼠摇他的肩头。“你到底来不来帮我们的忙,癞蛤蟆?”他狠狠地问他。
“多么激动人心的宏伟场面啊!”癞蛤蟆嘟囔着说,一点儿也没有要移动的样子。“这是动的诗!这是旅行的真正方式!这是旅行的唯一方式!今天在这里,明天已经走下礼拜的路程!乡村掠过,城镇跳过——总是不同的地方!噢,好大的福气啊!噢,卜卜!噢,天啊!噢,天啊!”
“噢,你别傻了,癞蛤蟆!”鼹鼠拼命地大叫。
“你们想想吧,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癞蛤蟆用梦幻似的独白说下去。
“我白白活了那么多个年头,我竟一点也不知道,甚至做梦也没想到过!可现在……可现在我知道了,现在我充分领会到了!噢,从今以后,我面前展开一条多么绚烂多彩的道路啊!当我飞也似地拼命开的时候,我后面将扬起怎么样的滚滚灰尘!我伟大的开端一来,我将把怎么样的大车都随便扔到壕沟里去啊!讨厌的马车……不足道的马车……黄色的马车!”
“我们拿他怎么办呢?”鼹鼠问河鼠说。
“一丁点儿办法也没有,”河鼠斩钉截铁地回答,“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你瞧,我早就知道他会这样。他这会儿是给迷住了。他迷上新的东西,一开头总是这副样子的。如今他将有好些日子要这样下去,就像一只动物快乐地梦游,心不在焉。别去管他。让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弄出那辆篷车吧。”
仔细检查一番,他们终于知道,就算他们能靠两个人的力气把车扶起来,车再也走不了了。车轴全然修不好,那个掉下来的车轮也四分五裂了。
河鼠把马的缰绳结在马背上,一只手抓住马头,牵着它,另一只手提着鸟笼,笼里那只鸟正在歇斯底里大发作。“来吧!”他坚决地对鼹鼠说。“到最近的一个镇大概有五、六英里,我们只好走着去了。越早动身越好。”
“可癞蛤蟆怎么办?”他们两个一起出发时,鼹鼠着急地问。“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里,让他独自一个坐在大路当中。那么发神经病似的!这样不安全。万一又有一辆汽车开过来呢?”
“噢,讨厌的癞蛤蟆,”河鼠很凶他说,“我跟他一刀两断了!”
他们一路上还没走多远,到底听到了他们后面啪哒啪哒的脚步声,癞蛤蟆追上来了,伸出爪子,一边一只挽着他们的手时,依然呼吸急促,神情恍惚。
“喂,你听着癞蛤蟆!”河鼠狠狠他说。“我们一到镇上,你就得直接上警察局,问他们知道不知道那辆汽车是谁的,告它的状。然后你上铁匠铺或者车轮修理销去,找人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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