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蛤蟆传奇》第29章


了好久的一肚子怒火现在爆发了,他一点也无法再控制自己。
“你这个庸俗下流的胖船妇!”他叫道。“你可别胆敢这样和你那些上等人说话!什么洗衣妇!我要你知道我是一只癞蛤蟆,一只无人不知、个个尊敬的了不起的癞蛤蟆!目前我可能落了点难,可我不能让一个船妇耻笑!”
那女人向他挪近一点,凑到他的女帽底下尖锐地看他。“哈哈,原来你是这么个东西!”她叫道。“哼,我真没想到!一只又可怕又肮脏、叫人毛骨悚然的癞蛤蟆!而且是在我这艘漂亮干净的船上!我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
她放开一会儿舵柄。一只满是斑点的大胳臂猛地伸过来,一把抓住了癞蛤蟆的一条前腿,另一只胳臂一下子也伸过来,抓住了他的一条后腿。这时候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翻了个个儿,船像是轻轻地飞过天际,风在耳边呼啸,癞蛤蟆只觉得自己飞快地旋转着掠过空中。
当他终于很响地泼拉一声落到河里时,可水对他的口味来说实在凉透了,不过它的冷冽还不足以压下的他的骄傲劲儿.或者平息他的火气。他噼噼啪啪地挣扎着露出水面,抹掉眼睛上的浮萍,第一眼看到的船上那胖女人从倒退着的木船的船尾回过头来看他,哈哈大笑;他又咳嗽又呛,发誓定要报这个仇。
他拍打着水向岸边游去,可是那条长布裙大大妨碍了他的行动。等到他终于摸到岸时,没有人帮忙,他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那个陡岸。他得歇上一两分钟来缓过他的气,然后把他那件湿长裙搭在两条胳臂上,撤开腿就去追那只船,他的那双腿能让他跑多快他就跑多快,他气得发狂,只渴望着报仇。
等到他追上了,跟船上那女人平行的时候,那女人还在哈哈大笑。
“把你自己放到压衣机里去压压干吧,洗衣妇,”她叫过来说,“把你的脸也熨一下,熨出褶来,你就变成一只头等漂亮的癞蛤蟆了!”
癞蛤蟆没有停下来回答。他想的是结结实实报这个仇,而不是廉价的、不顶用的口头上胜利,尽管他心中也有一两句话想说。他在他前面看到了他正想要的东西。他飞快地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马,解开挽绳,把它扔掉,轻轻地跳上马背,使劲地踢它两边让它快跑。
他驾马直奔空旷田野,离开拉纤的小路,沿着布满车辙的路一直跑去。他回头看了一次,只见那只船已经冲到运河对岸,船上的女人在拼命做着手势大叫:“停下,停下,停下!”
“这老调我过去听过了,”癞蛤蟆哈哈大笑着说,同时继续让他的马拼命向前飞奔。
拉船的马没有什么长力,它的快跑很快变成慢跑,它的慢跑又很快变成了漫步;不过癞蛤蟆对此已经深感满意,因为他知道他到底在向前走,而船却走不了。他的火气已经平息,他终于做了一件他自以为真正聪明的事;他很满足于这样在阳光下缓缓而行,走走偏僻小路和不通车只走马的小道,只想忘掉他已经有好久没吃上一顿好饭了,就这样一直到运河远远地给抛在他的后面。
他的马带着他走了好几英里,在炎热的阳光下他感到昏昏欲睡,这时马停下来,低下头开始啃青草;癞蛤蟆一下子醒来,正好及时使上点劲避免从马上摔下来。他朝周围看,看到自己正在一片宽阔的工地上,极目望去,整片工地是东一丛西一丛的荆豆和荆棘。他附近停着一辆很脏的吉卜赛篷车,车旁有一个男人坐在一个翻过来的桶上,只顾抽烟,看着广漠的世界。附近柴堆上生着火,火上挂着一个铁锅,锅里冒着泡泡,卜卜地响,透出淡淡一股诱人的蒸气。还有香气——温暖、浓郁和多样的香气——它们扭结在一起,最后合成一个完整的、激起人食欲的香气,就如同大自然的灵魂成了形,在它的孩子们面前出现,一个真正的女神,一个给孩子安慰和使孩子舒服的母亲。癞蛤蟆现在才明白,他过去从来没有真正地饿过。这天早些时候他所感觉到的只是微不足道的难受而已。一点不错,这才算是真正的饿;而且得赶紧对付,要不然人就会出事。
他仔细端详那个吉卜赛人,拿不准主意是对他动拳头容易还是骗他容易。他就这样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吸气,瞧着那个吉卜赛人;那个吉卜赛人也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抽烟,瞧着他。
吉卜赛人一下子把他嘴里的烟斗拔出来,随便地说了一句:“你那匹马卖吗?”
癞蛤蟆听了大吃一惊。他不知道吉卜赛人都喜欢买卖马匹,只要有机会从来不放过,他也没想到大篷车一直要走,要马拉。把马换东西这件事他连想也没有想过,可是那吉卜赛人的建议似乎为他渴望得到的两样东西铺平了道路——现钱和一顿饱饭。
“什么?”他说。“让我卖掉我这匹漂亮的年轻力壮的马?噢,不卖,谈也不要谈。每星期洗好的衣服叫谁拉到我的主顾那里去呀?再说,我太喜欢它,它也太爱我了。”
“试试看去喜欢一头驴吧,”吉卜赛人劝他说,“有人喜欢驴。”
“看来你不知道,”癞蛤蟆接下去说,“我的这匹好马胜过一切。它是一匹纯种马,它是纯种马,部分是;自然不是你看到的那部分……是另一部分。它当年还得过哈克尼奖……那时你还不认识它,不过你如果懂马的话,一眼还是能看出来的。不行,你说的事想也不用想。不过,这么漂亮的一匹年轻力壮的马,你打算出多少钱给我呢?”
那吉卜赛人把马仔细地看了一遍,又同样仔细地把癞蛤蟆看了一番,然后又去端详那匹马。“一条腿一先令,”他简短地说了一声,把头转过去继续抽他的烟,打算把广阔的世界看一个够。
“一条腿一先令?”癞蛤蟆叫起来。“你同意的话,我必须花点时间算一算,看到底是多少钱。”
他下了马,让它去吃草,自己坐到吉卜赛人身边,扳着手指头算数,最后他说,“一条腿一先令?那么正好是4 先令,一个也不多。噢,不行,我这么漂亮一匹年轻力壮的马,我可不想4 个先令就卖掉。”
“好吧,”吉卜赛人说,“我来告诉你我怎么办。我出5 先令,那可是比这头牲口的价值多了3 到6 便士。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了。”
癞蛤蟆坐在那里沉思了半天。这是因为他很饿,又身无分文,离家却还有好一段路——他也不知道有多远,——而敌人可能仍然在搜捕他。对于一个在这种处境的人来说,5 先令看着就是很大一笔钱了。从另一方面说,一匹马卖这点钱并不算多,不过话说回来,他拿到这匹马到底分文未花:因此他不管拿到多少钱都是净赚的。
最后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听我说,吉卜赛人!我说我们这么办吧;我的话可也是说到这里了,你给我6 先令6 便士,现钱,外加一样,你那个铁锅里香喷喷的东西让我吃个饱,当然是就此一次。然后我把我那匹精神饱满、年轻力壮的马给你,外加它身上所有漂亮的挽具和装饰物。如果你觉得不行,你就明说吧,我要上路了。我认识这里附近一个人。他想我这匹马都不知想了多少年了。”
那吉卜赛人可怕地咕噜了一通,说他要是再做几桩这样的买卖,他就要破产了。但他最后还是从他那个裤袋底好容易掏出一个肮脏的帆布袋,在癞蛤蟆的手掌上数了6 先令6 便士,接着他钻进大篷车一会儿,拿着一个大铁盘子、一把餐刀,一把餐叉、一把勺子出来。他把铁锅侧转,灿烂夺目的一道滚烫炖品就顺噜噜流到盘子里。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炖品,是鹧鸪肉山鸡肉、鸡肉、野兔肉、家兔肉、孔雀肉,珍珠鸡肉,还有一两样其他肉炖出来的。
癞蛤蟆把盘子放在膝盖上,高兴得差不多叫起来,往肚子里塞啊,填啊,装啊,不停地求他再添,那吉卜赛人倒也毫不小气。他觉得一辈子里还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一顿早饭。
等到癞蛤蟆尽量地吃,肚子撑足了,他站起来对吉卜赛人说再见,跟那匹马亲切地告别;吉卜赛人对河边一带很熟悉,给他指点了路,癞蛤蟆于是神采飞扬地又动身上路了。
他如今的样子和一小时以前大不相同,真是完全换了一只癞蛤蟆。太阳照得亮堂堂,他的湿衣服已经于透,口袋重新有了钱,离家、朋友和安全也近了,而最主要和最好的是,他饱饱地吃了一顿热气腾腾、富有营养的饭,觉得自己神气了,有力量了,无优无虑了,充满了自信。
他这么快快活活地一路走时,回想他的冒险和逃亡,绝处总是逢生,他的骄傲自大又开始在他心中膨胀。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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