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兆》第42章


衣橱的地板上铺着一层芳香的松针和叶子的覆盖物。他拨开它,想看看地板是不是在下面。不在,他的脚踩进了森林肥沃的黑泥土里。 
他走进衣橱,门在后面关上了。没什么,有足够的亮光。他找到了一条小路,顺着它向前走。突然,他意识到自己背后背着一个包,一个肩上还挎着一个水壶。他可以听见风神秘的声音飒飒地穿过杉木,还隐隐地有鸟的歌声。 
七年以前,那时还没有伍尔克斯广告,在一次假期中,他们一起出去远足旅行,他们走在阿巴拉契亚小径上,那里的地形和他梦中的很像二他们只去了那儿一次,后来他们就只去海滨度假了。他、多娜和罗格都玩得很开心,但奥尔西亚·布瑞克斯通不喜欢远足,而且她回来就浑身发痒,大病了一场。 
梦的第一部分相当愉快。 
所有这些东西以它们自己奇怪的方式呆在泰德的衣橱里,真让人觉得非常奇妙。然后他到了一片他曾经看见过的开阔地……但梦已经开始破碎,清醒时回想这些梦,它们总是这样。 
开阔地的另一侧有一面灰色的峭壁,有一千多英尺高,一直插进天空。在大约二十英尺高的地方有一个洞穴——不,还没有深到可以称之为洞穴。它更像,个壁龛,只是岩石中的一个凹陷处,正好底面是平的。 
多娜和泰德正战战兢兢地缩在那儿,他们畏惧的是某种恶魔,它正试图爬上去,爬进去,抓住他们,吃掉他们。这就有点像“孔王”中的场景,大猩猩把费·瑞可能的救援者从独木桥上摇了下去,然后开始追捕那个孤零零的幸存者,但那个人逃进了洞,孔不大容易抓住他。 
但他梦中的恶魔不是一个大猩猩。 
它是一个……什么?龙?不,不像。不是一条龙,不是一只恐龙,也不是巨人。他想不出它是什么。 
不管它是什么,它不太容易进去抓住多娜和泰德,所以它只能等在他们的避难所的外面,像一只猫以一种可怕的耐心在等一只老鼠。 
他开始跑,但不管他跑得多快,他总是接近不了开阔地的另一边。他可以听见多娜尖叫着呼救,但当他大喊着回答时,他的声音似乎刚离开嘴两英尺就消逝了,最后泰德看见了他。 
“它们不起作用!”泰德尖叫着,他绝望的声音让维克的心中充满恐惧,“爸爸,‘恶魔的话’不起作用!噢,爸爸,它们不起作用,它们从来不起作用!你撒谎,爸爸!你撒谎!” 
他继续跑,但他脚下好像只是一健身房里的那种踏车。他看向峭壁的底部,他看见了成堆的白骨和毗牙咧嘴的骷髅头,有的骨头上还覆盖着绿色的苔藓。 
这时他醒了过来。 
那个恶魔究竟是什么? 
他实在记不清了。 
梦也已经像反拿着望远镜时的看到的景致。他把烟头扔进马桶里冲了。又打开水龙头,把水槽里的烟灰冲洗干净。 
他小便,关灯,又上了床。 
躺下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电话,突然产生一种很不理智的冲动,他想给家里打电话。不理智?那是说轻了。现在是凌晨一点五十。他不只是会把她吵醒,他会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你不能实际地打断别人的梦,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当你的婚姻和事业同时处在即将脱轨的危险之中时,一点都不奇怪你的脑子会做一些动乱不安的游戏,不是吗? 
不管怎样,只要听听她的声音,知道她没事—— 
他从电话那一侧转过头来,坚决地闭了眼睛。 
早上给她打电话,也许这会让你感觉好些,就在早餐后给她打电话。 
这种想法让他得以安心,很快,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做梦——或者即使做了,也没有在意识里留下什么印象。星期二的清晨来到的时候,他已经全然忘了开阔地上的野兽的梦。只是非常模糊地记得半夜起来过一次。 
这一天,维克没有向家里打电话。 
星期二早上五点整,沙绿蒂醒了过来,她也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弄不清了东西南北——黄色的墙纸而不是水墙,彩底绿印窗帘而不是白色印花棉布,一张窄单人床而不是中间已经凹陷下去的双人床. 
然后她知道她在哪儿了——康涅狄克州,斯图拉特福特——她突然感到一阵高兴的期望。她可以一整天和妹妹聊天,回顾过去的时光,问问她过去几年一直在做些什么。霍莉还说起过请他们一起到布里奇波特逛逛商店。 
她比平时早醒了一个半小时,还有两、三个小时这一家才会有动静。但在到第三天之前,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睡好觉——她妈妈曾这么说过,确实是这样。 
她听了听周围,静寂中开始有了小小的响动,她看见清晨五点微弱的晨光,它落在半拉紧的窗帘上……黎明的晨光,总是这样白,这样清澄,这样美好。 
她听见一块板咯吱地响了一下,一只冠兰鸦开始发它早上的脾气。 
今天的第一列通勤火车,开向西港市、格林威治和纽约市。 
地板又开始响了。 
又是一声响。 
这不是房子的沉降,是脚步声。 
沙绿蒂在床上坐了起来,毯子和床单跟着她起来,它们汇集在她紫色睡衣的腰上。脚步声正慢慢地下楼。它是很轻的踩踏:光着脚或只穿着袜子。 
是布莱特。你和人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就会知道他们的脚步声。它是那种在~段若干年的时间内会发生的神秘的事情,就像一片叶子在岩石上留下的形状。 
她把盖在身上的东西推开,爬起来,到了门口。她的房间对着楼上的厅,到门口的时候,她正看见布莱特的头顶在消失,他额前的卷发向上立着,然后也消失了。 
她跟在他后面走。 
沙绿带走到最上面一级台阶时,布莱特正从走廊里消失了,这个走廊贯穿整个房屋,从前门通向厨房。 
她张开嘴要叫他……又闭上了嘴。她被这幢房屋吓着了,它沉睡着的,它不是她的。 
他走路的方式里有些东西……他身体运动的姿态……但是,已经几年了,那是—— 
她光着脚很快,但也很轻地下了楼,跟在布莱特后面进了厨房。他只穿着件浅蓝色的短睡裤,睡裤白色的棉腰带拖在他的胯下。尽管才仲夏,他已经很明显地一身褐色了——他生来肤色就很深,像他父亲,很容易晒得皮肤黝黑。 
她站在走廊上,看见他的侧影,同样美好、清晰的晨光漫沐着他的肢体。他正顺着火炉、橱台和水槽上的婉拒找着东西。她心中充满了惊奇和恐惧。他很美,她想,每一样我们美的,也都在他身上。这是一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瞬间——她看见她的儿子只穿着短睡裤,有一刻她模糊地理解了他少年时代的神秘,这一刻是这么短,它转瞬即过去了。她的母亲的眼睛被他深深地迷住了,他肌肉苗条的曲线,他臀部的线条,他脚上清晰的脚掌。他看起来……几乎是完美的。 
她能看得这样清楚,是因为布莱特没有醒。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他就出现过梦游,那是在他四到八岁之间,总共有二十几次,她终于担心得——吓得——去问了格雷斯汉医生,这事她没有告诉乔。她并不是害怕布莱特精神错乱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他聪明、正常——她是担心他在那种奇怪的状态下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格雷斯汉医生告诉她,发生那种事的可能性很小,人们对梦游的各种滑稽的看法主要来自一些廉价、缺乏调查的电影。 
“我们对梦游知之甚少。”他告诉她,“但是我们确实知道,它在孩子中比在成人中更常发生。意识和身体之间的相互作用不断在增长,不断在成熟,钱伯夫人和在这个领域内做过研究的其他许多人都相信,梦游可能是意识和身体之间短暂、不显著的不平衡造成的一种症状。” 
“就像增长的痛苦?”她疑虑地问。 
“很像。”格雷斯汉咧着嘴说,他在便笺簿上画了一个钟形的曲线,指示出布莱特的梦游会达到一个顶点,持续一段时间,然后会逐渐减少,最后会消失。 
离开格雷斯汉的时候,她对他所说的布莱特不会走出窗户,或走到公路的中;司去的话将信将疑,但还是没有受到多少启蒙。一星期以后,她把布莱特带去了,那时他过完六岁生日刚一、两个月。格雷斯汉在对他的身体进行了全面检查后,宣布他一切正常。确实,格雷斯汉看来是对的。从沙绿蒂认为的最后一次梦游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了。 
但最后一次的意思是,到今天以前。 
布莱特把碗柜挨个打开,又挨个紧紧关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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