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兆》第59章


他找了张纸匆匆写下了那个号码。他拿起外套向门走去的时候,罗格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 
他转过身,罗格笨拙地拥抱了他,他手出奇地有力。维克也紧紧地拥抱着他,他的面颊靠在罗格的肩头。 
“我会祈祷上帝一切正常的。”罗格的声音哽咽了。 
“就这样吧。”维克说,然后他出去了。 
电梯下降时轻微地嗡嗡响着——实际根本没有动,他想,只是一种声音的效果。 
他从休息室那层出来时,两个醉汉相互支撑着进了电梯。他想,群众演员。 
他和看门人——另一个群众演员——说了几句话,五分钟后,一辆计程车开进了旅馆的蓝色遮阳篷。 
计程车的司机是个言语不多的黑人。他把收音机调到了一个黑人调频台,汽车穿过空旷的大街,带着他向洛报机场驶去,一路上“诱惑”乐队无休无止地唱着“力量”。极好的电影布景,他想。 
“诱惑”的歌声渐渐地消失后,一个花言巧语的节目主持人出来预报天气。昨天很热,他说,但这只和前几天一样,兄弟们,姐妹们,明天会是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可能会创记录。大g台的天气预报员阿尔蒂都德·楼·麦克马利预报说,内陆地区的气温会达到100度,沿海地区的气温也低不到哪里去。一团暖空气已经从南方北上,目前在高气压的束缚下停滞在新英格兰上空。“所以如果你不知道要到哪儿去,你就去海滩。”饶舌的主持人最后说,“呆在城市里会很不妙,为了证明这点,迈克尔·杰克逊来了,他要去‘墙外’。” 
天气预报对维克几乎毫无意义。但如果多娜知道,她会更加恐惧。 
就像前一天那样,沙绿蒂在破晓前醒了过来。她躺在床上听着,有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要听什么。然后她想起来了,她在等地板的吱呀声、脚步声,她在听她的儿子会不会又溜出来梦游。 
但房子静悄悄的。 
她下床走到门口,向厅里看去。 
厅里空无一人。 
想了一会儿后,她下楼去了布莱特的屋门口,向里面看进去。他的床单下除了他的一些头发外,就没有其它东西了。如果他梦游过,他在她醒来之前就梦游过了。 
他现在正沉睡着。 
沙绿蒂进了屋,在他床边坐下。她看向窗外,地平线上有一丝暗淡的白线。她清楚她的决定已经做出了,当她还在睡时,秘密地做出了。现在,在一天中第一丝清凉的光里,她能检查一下她所做的决定,她觉得她能付得起代价。 
她想,她一直就没能像预想的那样不让自己成为妹妹的负担。如果不是昨天午饭时信用卡的事,她大概还会继续做她的负担。 
昨天晚上霍莉告诉她这东西,那东西,还有另外等等花了多少钱——布伊克四门货车,索尼彩电,还有走廊里的木条镶花地板。在霍莉的脑海里,这些东西都贴着看不见的价格标签,而且会永远贴下去。 
沙绿蒂仍然喜欢她的妹妹。霍莉平易,亲切,任性,温暖,充满情义。但她的生活方式迫使她把自己和一些无情的事实隔离开来,这些事实就是她和沙绿蒂是在缅国乡下的贫困里长大的,这些事实或多或少地迫使沙绿蒂和乔·坎伯结了婚,而霍莉幸运地——这和沙绿蒂赢得彩票没什么区别——遇到了吉姆,永远地从家乡的一切中逃脱了出来。 
她害怕告诉霍莉说她为了能南下,花了几年时间才取得乔的许可,最后只是靠她冷酷的将军般的谋略和斗争她才得以成行,而这几乎使她遭到他皮带的毒打……她担心如果她告诉霍莉这些事,妹妹的反应会是恐惧和愤怒,而不会有任何理智,也不会有任何帮助。可能是因为,在人类灵魂的深处,那些布伊克货车,那些用三枪显示器的索尼彩电,和那些木条镶花地板永远不会产生出让人平静的效果,霍莉会认识到,她也许只差最细的一根丝,才避开一场相似的婚姻,一种相似的生活。 
她没有说,因为霍莉已经在她中上阶层的郊区生活外挖出深深的壕沟,像一个散兵洞里警觉的士兵那样时刻守卫在那儿。她没有说,因为恐惧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没有说,因为没有人喜欢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杂耍戏里的畸形人,整日,整周,整月地和一个令人不快,不知道交流,有时甚至令人恐惧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沙绿蒂已经发现有些事你不愿意说。羞耻还不是原因,有时把事情维持下去本身的确更好,更仁慈。 
她不愿意说,最主要是因为这些事都是她的事。在布莱特身上发生的问题不过是她的问题……经过过去的两天,她已经越来越相信布莱特的未来最后怎样,只会较少地由她和乔决定,更多地,要看他自己。 
她不会离婚。 
为了孩子的心灵……为了一切对他好的,她会把对乔开展的游击战持续不断地开展下去。在她对布莱特想效法他父亲的忧虑中,她可能已经忘了——或忽略了——一个事实,即终有一天,孩子们会站在宣判席上,而他们的父母——母亲和父亲——会站在被告席上。布莱特已经注意到霍莉卖弄地出示她的那些信用卡。沙绿蒂希望布莱特在注意到其它事时,也能注意到他父亲吃饭时还戴着帽子。 
破晓了,天渐渐亮了起来。 
她从门后取下睡袍穿上。她想冲个澡,但想等宅子里的其他人开始忙碌后再去。外人,这就是他们。甚至霍莉的脸对她也很陌生,那张脸和她带来的家庭像集中的快照只有一点点模糊的相似……甚至霍莉自己看这些照片时也现出轻微的迷惑。 
他们会回到罗克堡,回到3号镇道尽头的那幢宅子,会回到乔身边。她将沿续她的生活,所有的事都将继续下去。这会最好。 
她提醒自己快七点的时候给阿尔瓦打个电话,他要在那时吃早饭。 
厄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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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天渐渐亮了,泰德就是在这时抽风的。 
他是五点十五左右醒过来的,把正迷迷糊糊的多娜也吵醒了,他刚才那一觉睡得很香,现在一醒过来就叫嚷着又饥又饿。多娜好像被他按动了身体深处的某个按钮,也第一次意识到了饥饿。她早就觉得口渴——这种感觉时强时弱,总是缠绕着她——但从昨天早晨的某个时刻开始她就不记得自己真正想到过食物。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非常饿。 
她尽力安慰泰德,告诉他一些她自己都不相信的事——不久就会有人来,他们会带走那只恶狗,他们会得救。 
但实际她只是在想吃的。 
比如说早餐,比如说吃早餐:两只黄油炸的鸡蛋,是不是太简单了?也许你不介意,服务员。法式烤面包。大杯大杯的新榨出来的鲜桔计,凉冰冰的,水汽在玻璃杯上结成了一粒粒晶莹透亮的水珠。加拿大风味的熏咸肉。家常炒菜。涂着奶油的薄糠片,上面洒着一层越橘的蓝色桨果——她父亲总是叫它们蓝色布鲁比,这是又一件会喜剧般地让她妈妈气晕过去的怪事。 
她的肚子发出了一阵很响的咕咕声,泰德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让她吃了一惊,进而又让她高兴起来。这种感觉就像发现一个垃圾堆长出了一朵红玫瑰。她也向他微笑了一下,这微笑使她的嘴唇隐隐作痛。 
“你听见那声音了吗,嗯?” 
“我想你一定也饿了。” 
“噢,要是有人向我这地扔一个鸡蛋夹馅饼,我是不会拒绝的。” 
泰德嘘了她一声,这让他俩再次大笑起来。 
库乔在院子竖起了它的耳朵,它对着他们的笑声咆哮了起来。有那么一阵子它好像要站起来,可能是想再次扑向汽车;然而后来它又疲惫地蹲了下去,脑袋耷拉着。 
多娜感到灵魂深处那种不合理性的冲动又升腾出来,这种冲动几乎总是伴随着黎明的曙光回到她身上。 
目前的状况一定会很快结束的;最艰苦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他们极端背运,可一切都会变的,即使这最差劲的运气,也迟早改变的。 
泰德看起来几乎又恢复到过去的老样子。他面色非常苍白,过度劳累,虽然睡了一觉,还是极度地疲倦,但他毫无疑问还是原来的那个泰德地。 
她紧紧地拥抱着他,他也紧抱着她。 
她肚子上的擦伤和裂口肿胀了起来,看上去好像发炎了一样,但疼痛已经减轻了。她的腿更糟糕些,但是她发现她已经能够屈腿了,只是这会很疼,而且那儿重新开始流血了。她会留下疤痕的。 
接下来他们俩谈了四十多分钟的话。多娜一直想找一个办法让泰德保持清醒,也是为了打发打发时间,她建议做“二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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