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唐》第44章


不料父亲又说出一句话,让崔向吃惊不小:“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高闲应该是净贤长老的高徒。净贤长老圆寂,他应当前往百丈寺扶灵才是。”
高闲是净紧长老的高徒?崔向惊讶莫名,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父亲的记忆——他的耳朵没有问题,父亲又是一个行事严谨连话也不会轻易说出口之人,定是不会记错,这么说,还真是假不了了!
可是,净贤长老的弟子为何先是在湖州开元寺,然后又来到龙兴寺,并不回百丈寺?崔向恍然想起,佛门规定,方丈不得在本寺收弟子,以免形成帮派势力,所以高闲人在别处也是正常。
也不知净贤长老圆寂之时,是不是已经知道高闲人在袁州,或许让他西南之行的真正目的是找高闲不成?西南之地,有龙兴寺,有仰山寺,还有高闲,到底长老所指的是寺庙还是人,或是两者都有?崔向越想越是头大,索性将头一摇,不想了,管他作甚,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按步就班一点点布置即可。
吃过晚饭之后,崔向静下心来读书练字,抛弃一切杂念,回想起高闲书法之中的飘逸之美,再与父亲书法之中的严谨法度相互融合,将狂放收敛,将严谨放开,取两者中道,试着写了一首诗:“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左看右看半晌,崔向感觉颇为满意,不说笔法已经有了拙中显巧的痕迹,就是提笔收笔之间,隐隐有了一丝突破柳体的迹象,更让他暗暗欣喜。书法一旦定型,想要突破千难万难,幸好他还没有如父亲一般完全被柳体禁锢,否则就算他以后书法大成,写得一笔漂亮的柳体,也只是亦步亦趋的模仿者。
崔向毕竟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想要形成自己的书法风格,对见多了后世各种字体的他来说,也不算一件太难的事情,所需要的还是刻苦的练习和时间的积累。
随后一连数日,崔向都是上学听课下学读书练字,日子倒也过得悠然自得。上课之时,夏箴言还是一如既往很少提问他,甚至也不曾多看他一眼,倒也正合他的心意。崔向的本意就是想不显山不露水,安静地完成学业。好在崔氏学堂的众多学子都是崔家子弟,又被父母特意叮嘱,不可在学堂之上惹事生非,再有夏箴言的高压教学方式,所以大家除了暗中拼比学业之外,没有人如范非一样喜好到处卖弄学问,或是招惹他人。
崔安除了隔三差五地问他一句《兰亭序》之外,还是神情淡淡,一脸漠然,仿佛当初他在文渊阁之上助他脱身是理所当然一样,他一点也不欠他的人情。崔向才不会理会崔安的自傲,他要做的事情很多,犯不着和崔安置气。不过崔安一问《兰亭序》就让他想起凌静安,不免有些惴测,按照他的推测,凌静安经过几天的休养和思忖,也该主动找他说个明白了,怎么还不现身?
让崔向感到奇怪的是崔居,他这几天好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天天坐在座位之上,要么神思不宁,要么闷闷不乐,也不知因为什么事情烦心。崔向问他,他也不说,只说他姐姐之事已经办好,也送信给了高闲法师,到时从侧门而入,不会惊动别人。
问了几次,崔居都不肯说出真相,崔向也就不再勉强,谁都有自己的烦心事,也许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就由他去。其实真要论起烦恼,他才是最头大的一个。
下学之后,崔向除了读书和练习书法之外,思索最多的就是如何赚上一笔钱,一笔大钱。他从后世而来,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只是如何将见识转化为财富,才是最大的难题所在。
二叔还和以前常来相聚,崔向也多次有意无意和二叔谈起赚钱之事,却被二叔斥为不务正业不学无术,当即将身上的全部碎银交给崔向,还说如果他还想要,想要多少,他都给他,以后等他为他娶了一房妻子,二叔的家产全是他的,还用他来算计?
崔向哭笑不得。
二叔再是洒脱,也是文人,骨子里也轻视商贾,士农工商,身为士子,他也有清高自负的一面,认为商贾都是贱业,不可沾染。崔向可没有想到非要说服二叔,时代的惯性,一个时代文化的影响,都是非常巨大的,极难改变,他只是以为以二叔狂放的性子,就算不支持他,至少也会帮他想想办法,不想还是小看文人的刻板。
二叔享受着婶娘陪嫁的家产带来的富足生活,却一脑门的清高,看不起商家,也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这种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品行,话又说回来,父亲崔卓也是一样的情况,所以崔向也只是暗中嘀咕几句,也不敢过多腹诽父亲和二叔。
不管是唐朝还是后世,还是富人的钱好赚,也是因为富人有钱,敢于在奢侈品上一掷千金,思前想后,崔向还是将想法又落到了马车之上,从新吴前来袁州,一路上的颠簸可是让他吃尽了苦头,要是能将马车改造得舒适一些的话,想必会有许多有钱之人,趋之若骛……
第五十三章 麻烦
崔贺尧书房之内,崔安和崔居二人恭恭敬敬地肃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对面的书案之后,坐着一脸怒容的崔贺尧。
崔贺尧的怒气来自于江南西道按察使卢关的一份申斥,用语严厉,不留情面指责他驭下不利,治下不良,宜春县的任之强一案久拖不下,限他半月之内,审理完毕,报于按察使得知。
“崔安,为父说过多次,喜好书法本是好事,但不可因此沉迷于收藏和鉴赏之中。本是让你练成一笔好字,你倒好,天天四处搜罗名人字帖,难不成你还转手卖出,赚一笔意外之财?”
崔贺尧越说越是动怒,拍案而起:“你这个逆子,还非要和卢关的管事卢兴争夺什么《千字文》,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敢在袁州城中与你叫板,丝毫不顾忌刺史面子之人,会是一个没有来历的寻常商贾?为父倒不是惧怕卢关,非要在他面前退让三分,而是此事大大不值,大大不妥!卢关正在寻找为父的不是之处,伺机要置为父于死地,你就不能收敛几分,让为父省省心?非要因为区区一幅字帖,再让卢关心中记恨不成?”
按说崔贺尧也是极为修养之人,平常断断不会因此这等小事大光其火,还险些动手打崔安一掌,只因他近来寝食难安,忧思成愁,被任之强命案逼迫得焦头烂额。
任之强命案由宜春县转到袁州府,本来刑名之事可以由袁州别驾江卫审理,他身为一州刺史,最后审定之后署名用印即可,不过因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惊动了堂堂的正三品的大员,一道的按察使卢关!
卢关对区区县治之下的一桩命案大感兴趣,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估计他也是不知从何处听到了此案案情复杂,正好可以用来给崔贺尧下个绊子。若崔贺尧能够审明此案,他身为按察使关切治下重大命案,也可以借机落个勤于公务的好名声,若崔贺尧冤枉好人,正好授他以柄,他不介意参崔贺尧一个“玩忽职守、草菅人命”之罪,即便不能将崔贺尧置于死地,至于也能让他罢官削职。
崔贺尧自然深知卢关用心之毒,却又偏偏无力反驳。崔贺尧只有亲审此案,最重要的是,任之强命案明明可以看出任之强有冤,却找不出另有行凶之人,又为何行凶。崔贺尧也亲身到现场查看,据周围邻居证实,当时任家家门紧闭,并没有外人进出,任之强回家之后,叫门半天不应,强行破门而入,才发现一家惨案。而忤作也堪查任家每一个角落,并无异常,也不见有人翻墙而入的痕迹。
案情一时隐入僵局。
若是任之强对发妻心生多怨恨,起了杀妻之念,也不会将一家五口全部毒死,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任之强与别宅妇并无子嗣。别宅妇安氏女子当日也在家中,并未出门,已由邻居和家中丫环证实。而且别宅妇并不知道任之强家住何处。
究竟是何人因何原因杀死任之强一家五口,是难点之一。然而最难之处却是,家中不见有投毒之人的痕迹,难道是任宋氏心生伤悲,甘愿以死威逼任之强?就算任宋氏有必死之心,却也没有必要害死两双儿女!
任之强在宜春县过堂之时,被用了刑,来到袁州府之后,崔贺尧和颜悦色让任之强有冤申冤,从实说来与何人有何冤仇,任之强却失魂落魄,只是双眼发呆,喃喃自语:“让我去死,家人全没了,活着何用?让我去死,刘县尊,崔刺史,判我斩立决,我愿偿命,我愿到地下陪我的娘子和孩子们!”
声泪俱下,令人不忍卒听,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任之强一心求死,反而更让崔贺尧无处下手,找不到一处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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