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战争史》第101章


丁汝昌(一八三六——一八九五年),原名先达,字禹廷,安徽庐江人。后徙居巢县。出身贫苦,“少卓荦负奇气”。注2一八五三年,参加太平军,隶程学启部下。一八六一年,程学启降清,丁汝昌被编入湘军。次年,随李鸿章至上海,改属淮军。授参将,升马队营官。积功授总兵,加提督衔。一八七四年,罢官归里。一八七九年,李鸿章奏请将丁汝昌留北洋海防差遣。旋派充炮舰督操。一八八O年,统领北洋海军。一八八八年,北洋海军正式成军,授北洋海军提督。早在丰岛海战后,丁汝昌就抱定了拚战到底的必死决心。他将三子代禧留在身边,而促其儿媳张氏携孙旭山返回原籍。行前,嘱张氏曰:“吾身已许国,汝辈善视吾孙可也。”注3盖暗示生离死别之意。后来,果如他所安排,在他死后,由其子代禧扶榇回里。他“于未被围之先,已派员将水师文卷送烟,誓以必死”。注4并向李鸿章表示,“惟有船没人尽而已!”注5李鸿章是相信他这句话的。因为他从李已三十余年,而李也赏识他的“材略英勇”,并“倚之为横海楼船之选”。注6故刘公岛保卫战开始后,李鸿章颇为担心地说:“恐船尽人亡,奈何?”注7丁汝昌还向戴宗骞表示:“自顾衰朽,岂惜此躯?”注8可见,他老早即有死的准备,绝无幸存苟活之意。所以,当他接到伊东祐亨的劝降书后,毅然加以拒绝,并对左右说:“汝等可杀我,我必先死,断不能坐睹此事!”又称:“决不弃报国大义,今唯一死以尽臣职。”注9
当日军迫近威海卫时,丁汝昌筹划防务,联络各军,尽了自己的极大努力。在个人处境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他不计个人的恩怨得失,仍然“表率水军,联络旱营,布置威海水陆一切”注10,“总期合防同心,一力固守”。注11他的行动,赢得了官兵的信赖,并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军心。他指挥的刘公岛保卫战,先后共打退了日军的七次猛烈进攻。但是,他既无力解决陆海两军之间的矛盾,也无权干预陆军管辖的事务。日军进攻南帮炮台之前,丁汝昌曾计划挑奋勇入台,以备情况紧急时将台炸毁,不使资敌。他最担心的就是南帮炮台的巨炮落入敌手,成为进攻刘公岛及北洋舰队的利器。
但是,他的这一措施,却遭到陆军的阻拦而未能实行。自尽的前几天,他派人送信给刘含芳说:“倭连日以水陆夹攻……水师二十余艘,加以南岸三台之炮,内外夹攻我船及岛。敌施炮弹如雨,极其凶猛。我军各舰及刘公岛各炮台,受敌弹击伤者尚少,被南岸各台击伤者甚重,官弁兵勇且多伤亡。是日(指二月七日,即夏历正月十三日),(日)岛之炮台及药库均被南岸各台击毁,兵勇伤亡亦多,无法再守,只得饬余勇撤回。当南岸未失以前,昌与张文宣等曾挑奋勇,备事急时即往毁炮。讵料守台官既不能守,又不许奋勇入台。又竟以资敌,反击船、岛,贻害不浅。此船、岛所以不能久撑也。南、北各岸,极其寥落,现均为敌踞,且沿岸添设快炮,故敌艇得以偷入,我军有所举动,敌及对岸均能见及,实防不胜防。”注12巨炮资敌,仅使岛、舰难以支撑,而且给敌艇偷袭创造了条件。所以,丁汝昌把炮台为敌所用视为刘公岛保卫战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丁汝昌虽有坚守的决心,却未能防止某些部将的叛逃。鱼雷艇的逃跑就是他未曾料到的。鱼雷艇管带兼左一管带王平,一直为丁汝昌所非常信任,屡次交办艰巨任务。当一月二十日南帮炮台即将陷敌之际,丁汝昌便派王平“将赵北(皂埠)炮台各台并药库毁坏”。注13以此,丁汝昌曾为王平请赏。二月一日,日军已修好南岸三台的七门大炮。丁汝昌为解除南岸巨炮的威胁,又命王平率奋勇乘左一往南岸毁炮。参加奋勇的来远水手陈学海追述此事道:
“左一船上带了三只小舢板,船尾一只,船旁各一只,准备上岸用。当靠近南帮时,叫日本人发现了,向船上射击。王平胆怯,不敢登岸,转舵向后跑,还不让回去说出实情。”回岛后,壬平却向丁汝昌 谎称:“到南帮,来不及炸炮,用‘坏水’(镪水)浇进炮膛,把炮废了。”丁汝昌听后,信以为真,说:“刘公岛能够久守了。”王平谎报战绩,恐被丁汝昌发觉,便策划逃跑。陈学海认为,领头逃跑的还有前济远舰鱼雷大副穆晋书和福龙管带蔡廷干。后来,果然有福龙和其他鱼雷艇的员弁揭发蔡廷干“在威海卫背叛丁提督而逃跑”。注14在鱼雷艇逃跑的前一天,陈学海便得到了消息。他听到鱼雷艇上的熟人谈及此事,认为这样干不好,他的那个朋友说:“王船主(平)有命令,谁敢不从?”注15可见,王平、蔡廷干等密谋逃跑是确有其事的。从种种迹象看,他们策划此事,已经有五、六天了。据一鱼雷艇员供认:各艇早巳串通好了,决定“一有机会就跑,但丁提督号令严格,未能跑成”。注16又据定字鱼雷艇某弁供称,定字鱼雷艇管带也曾向定远舰管带刘步蟾微露逃跑之意,被刘“严厉训斥”。注17
二月七日,日军对刘公岛发动了总攻。丁汝昌见情况危急,命王平带各艇出口,“尽可能击沉敌舰。”注18这便为王平等人提供了极好的逃跑机会。对此,丁汝昌在给刘含芳的信中说:“十三晨,敌全力攻扑东口,炮声一响,我小雷艇十(三)只畏葸,擅由西口逃出西去,倭分队尾追,被其俘去九只,全被击沉。以我艇资敌用,其害与南台同。自雷艇逃后,水陆兵心皆形散乱。……各艇既不得力,且复擅逃,其官弁人等必由浅沙登岸,务请各帅严拿正法。”注19王平等违令擅逃,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使战局更加不可收拾了。所以,丁汝昌又把鱼雷艇逃跑视为刘公岛保卫战失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二月七日之战,使刘公岛和北洋舰队遭到很大损失,“弁兵伤亡三百余员名,伤心惨目,莫可言状”。注20特别是鱼雷艇队违令擅逃,更引起水陆兵心浮动,秩序一时为之混乱。曾在定远舰上任职的洋员泰莱,便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晚七时,闻水兵违抗命令而上岸。约八时,陆兵也不听命而登舰。”注21当时在刘公岛的英国《香港日报》战地通信员肯宁咸也说:“七号那天……在旗舰上下了一个‘净炮’的命令,兵士都违抗不从。刘公岛东炮台的兵士也离开了他们的炮座。”注22
二月八日,刘公岛上的混乱局面仍在继续。泰莱在此日的日记中写道:“二月八日,终于度过了一个焦虑之夜。陆军里的混乱情况最为严重。他们……扬言不再作战。或齐集防浪堤下,或占据小船,或登上镇远舰,要求载他们离岛。我们都相信,他们所说的不再作战是真话。”注23威海营务处候选道牛昶曇菜担巳找恍┦勘鞍笊贰保∪瓴跋源笠澹阄抗淌亍保⑿妫骸叭羰呷站缺恢粒焓弊杂猩贰!弊?4经过丁汝昌的抚慰,士兵们也都回到了战斗岗位。以“十七日”为期的许诺,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恐怕当时只有丁汝昌自己知道:在“生路”这个字眼儿的背后,实际上还另外包含着相反的意思。
正当刘公岛内兵心浮动,秩序混乱之时,一些洋员和清军官员也在私下聚会,策划投降的事。最先鼓动投降的三名洋员,除泰莱外,还有医官英人克尔克和炮兵教习德人瑞乃尔。二月八日夜,泰莱等三人先后访见候选道牛昶暫蜕蕉虿沟姥系篮椋餐吧塘堪旆ā薄I塘康慕峁牵商├澈腿鹉硕雒妫蚨∪瓴敖担蕴狡涮取9胍沽降悖思蕉∪瓴鹉硕峤不铮伤率鏊塘恐饧K紫认蚨∪瓴得餮矍爸汛常缓笕爸唬骸翱烧皆蛘剑环裨颍羰勘辉刚剑蚪挡皇实敝街琛!比鹉硕奶富埃匆恍┧荚诖巴馔堤U庑┤敖档幕埃导噬掀鹆松慷淖饔谩6∪瓴疲骸巴督滴豢赡苤隆!庇治剑骸坝嗟弊跃。允勾耸碌眯校谌酥!弊?5他明确地表示,不但拒绝投降,而且不可能在有生之时坐睹此事。
对丁汝昌来说,当时死中求活之法只有一个,就是有大支援兵开到。其实,这也是各方面普遍关注的问题。先是在一月二十二日,廷旨准将已奉旨北上之贵州古州镇总兵丁槐所部五营截留山东;二十三日,刘坤一到天津与李鸿章晤商,决定饬徐州起程之徐州镇总兵陈凤楼马队五营,及皖南镇总兵李山椿等步队十五营,皆迅赴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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