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目的美好生活》第8章


我家小平有个混血儿子是属于混得好的,模样俊得让人舍不得不看他,到哪儿都有人说:“这孩子长得真漂亮。”
他就回答:“我是中法合资的。”大方死了,招人爱。
我问小平为什么他家孩子混得好,他想了想说:“开着灯混就能混好了。”
我想了想,这话跟咱国家抵抗全盘西化的政策差不多,知道自己要什么才行,不能黑灯瞎火把好好的单凤眼全剌成双眼皮了。
。。
十六~二十
十六、献身还是卖身?
一年半以前,艺术家方力钧打电话来,说:“晃,借我你脑袋用一下吧。”
“行。”我一口答应,“干什么使?”
“你够逗的,”他说,“别人都得先问问,再答应,你怎么先答应了才问!就翻个模子。”“行,就这么着。”
这个对话过了不久以后,张欣打电话来说:“晃,听说你的脑袋要当艺术品了,老方
把你脑袋要放在他的人头雕塑系列里面。”我心里美滋滋地,看看,看看,我的脑袋会变成作品,多了不起,但是嘴上却还假谦虚地说:“为艺术献身,为艺术献身。”
一般我们都认为,为艺术献身是非常伟大的事情,跟为革命献身差不多一样光荣。再仔细想想,只要是抽象的都可以称为“献身”,但是任何实用的东西就是“卖身”了。比如可以为爱情献身,但是不能为爱人献身;可以为国家献身,不能为公司献身;可以为时尚献身,不能为出版人献身。后者全是卖身。而时尚类行业需要从业者本着献身的精神去干卖身的活儿,真可谓是可歌可泣。这劲儿不好拿,难怪这个行当还是能够得到广大时尚青年的仰慕的。
方力钧的电话打完之后,一年半没有音信,我也就把这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接着忙我那卖身求荣的时尚事业。突然,上个周末,老方又来电话了:“这周日行吗?”他问。
“行,干什么呀?”我回答道。
“借你脑袋翻模子。”他提醒道。
“对对对,太好了,我以为没机会为艺术献身了呢。”我高兴地说。
“你能叫上刘索拉吗?”他问,“我也想翻她的脑袋。”
“没问题。”我一口答应,心想求刘索拉为艺术献身应该很简单,她已经习惯了。
谁知道当我问索拉的时候,她却非常谨慎。
“怎么翻啊?”她问。
“我也不清楚,就把你脑袋糊着石膏里面,好像。”
“那不闷死啊?”她说。
我想了一下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打电话询问了一下,回来跟她汇报说:“闷不死,给你鼻子孔里塞俩根脉管,你能接着喘气。”
“那万一脉管掉了呢?要多长时间?”
我又被问住了,再打电话咨询。没想到献身这么复杂。
“只用20分钟,你可以自己用手抓住脉管,不会掉。”我及时汇报道。
“这么着,我陪你去,先看看。”她说。“为艺术献身得是熟人,不能随便献身,我跟方力钧不太熟。”
我想了想,觉得她这话极其有道理,献身只能献给熟人,不能随便献身,还是老艺术家献身经验比较丰富,不像我这种小商人,天天卖身,终于有献身机会就这么激动、草率。
周日我们到了中央美院雕塑系的工作室,进门时候看见艺术家庆庆已经在那里献身了。她脸上都是油,嘴里叼着一个脉管,脸上的表情太像马上要献身了,以至于刘索拉马上警惕地问:“她怎么用嘴叼着脉管,不是说插鼻子里面吗?”
“她有鼻炎,用嘴更方便。”方力钧解释说。
“啊?那不跟在水底下待20分钟一样!”
十七、《无穷动》后遗症之一:索拉·刘
拍戏的时候,只要宁瀛大吼一声“索拉刘!”我们就知道这位大才女又犯错误了。我回忆了一下,导演骂得最厉害的就是这索拉?刘。
整个拍摄过程中,索拉就是个倒霉蛋。宁瀛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挑衅所有演员,当然除了我妈以外,这个她们谁也不敢。挑斗的方式是找每个人个别谈话,只说缺点,找软的地方掐,说哭了为止。有的演员干脆给说没了,留下来的都恨死刘索拉,特别是平燕妮,戏中的“叶太太”。她和索拉已经是二十多年的朋友,高高兴兴来到剧组,上来就被刘索拉彻底损了一顿,疯掉,立刻回家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往狠了报复。李勤勤还好;她是我们中间唯一的专业演员; 大概早就熟悉了导演这种玩人的小把戏,虽然见完索拉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但是拍戏的时候没报复她,就算过去了。我已经做好所有思想准备,但是宁瀛看见我的面目已经足够狰狞,就说算了。唯一这个不懂事的索拉刘,还乐呵呵地说,“干么不让我损她啊?我非把她说哭了,叫她当喜剧演员。”现在回想一下,她要真这么干,我一定利用在我家拍摄的有利条件,叫她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弄死她。
索拉现在不一定会承认,但是她头一天来到剧组绝对是来玩的感觉,还带着老公。这天宁瀛特意安排了一些比较轻的戏——打麻将。 由于从开拍以后,这是头一回四个人都到场,大家都有点激动。只有宁瀛紧皱着眉头,看着我们在一旁有说有笑,忍不住说:“你们能不能安静点,等待会拍的时候再说。”我们怎么听得进去,都是熟人,哇啦哇啦穷聊。等到导演和剧组把现场搞定,灯光亮了,我们都在位置上,导演喊了声“开始!”我们都不会说话了。
“停!”宁瀛喊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没台词啊,导演。”我们七嘴八舌的说。
“这儿不用台词,你们就着刚才的话题聊吧,”宁瀛想了一下,接着说,“刚才你们不是在聊婚后性生活吗?就接着这个话题说吧。 好, 开始!”
灯光亮了,场上仍然静悄悄的,大家都开始紧张,突然有人大声说:“聊什么啊,导演,那话对着镜头说,合适嘛!”我们哄堂大笑。再转脸看宁瀛,那眼神恨不得把我们都吃了。
就这么磨叽了几个钟头,宁瀛放弃了拍摄,说:“坐下来,把你们刚才说得话都重说一遍。”我们一个个都支支吾吾,有点拿不住导演葫芦里面卖得什么样。
“更年期没什么,挺好的。”又是刘索拉第一个放炮,“真的,没事。”
宁瀛噼里啪啦地打字。
“好什么呀,”平燕妮说,“革命人永远年轻,你更我不更。”
过了几天,宁瀛对索拉说:“这场戏,你从外面进来,就说更年期的事。”
“我干么一进门就说更年期啊?”索拉吃惊地说,“多怪啊。”
“你那天还说更年期挺好的。”宁瀛提醒她。
“我说了吗?”索拉有点糊涂了,或者在装糊涂。
宁瀛立刻递过来一张打印出来的纸说: “说了,我都记下来了。你自己看看。”
索拉立刻哑巴了。
拍摄开始了,索拉刘这个倒霉蛋推门进来,大声说:“告诉你们,我更啦!”
十八、狗屎文化
中国的商人真牛叉; 为了卖点东西,到处找文化概念,古今中外,都用上了。
那天我去吃饭,有大款开了一瓶白酒,让他一说,这酒的包装可真是中国文化的精品了,从里到外都渗透了大中华文化:瓶子是个华表,上面的花纹和老祖宗留下来的差不多,只是糙了很多,是工业模子里成批、成批出来的,不是手工的;那瓶盖上有个什么像狮子但是不叫狮子的东西,说是看家用的,远看真像金子,近看已经脱皮了;装瓶子的盒子更有讲究,首先有个“新华门”,还做了两个假的小铜门环,开盒子就是开门。说盒子还不是正方的,是棺材形状的,因为中国有个说法,谁看见棺材就能升官。这纸板糊的东西立刻成了中华精品,据说还卖到五大洲四大洋的。不光是做酒的知道怎么卖文化概念,还有卖房子,卖车,卖避孕套的,都会。卖房子的先是喜欢从外国借点东西,从那名字就可以听出来,我妈在上海买的房子最牛,叫路易凯旋宫,把法国好几代贵族都给捎上了,其实到现在为止,这路易凯旋宫还是一工地。反正我想如果雕华表的、造新华门的、路易不管十几、就连那做棺材的,要是知道这些事都得在坟里打好几个滚。
中国的文化人真傻叉,这商人折腾什么文化,他们还就真写什么。我经常听诸如此类的问题:
“谈一下地产文化吧。”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女记者会问。
“你说一下对汽车文化的感受。”一个油头粉面的主持人自豪地说。
“现在的地产文化、汽车文化是不是就是时尚文化?”一个穿着假名牌、戴着墨镜、嚼着口香糖、把一只录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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