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嫦喜》第23章


曹七宝端起桌上的茶——早已凉了。一股脑儿喝了下去,这才将那火热压制了,“全叔公去了哪儿?”
“先是去看了哥儿几个,然后就到了账房,一直在那儿呢。”
“我们生哥儿倒是不怕他查问,怎么看都比二房那个败家子儿好。”曹七宝将手帕塞在了手腕的镯子里,按了按发髻上的银簪,“可有人先去了?”
“还没见着。”燕燕回答。
“再去瞅瞅。”曹七宝有些不耐烦了。燕燕应了一声出了房间,刚下楼梯就看到二房的阿大也在门口朝外张望,想来也是被派来看看其他两房的动静的。
曹七宝到账房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二房是高正白,三房是高正卿。这两个都是难得在家里见着一回的人物。大房因着大少爷高正安已经故世,所以来的是大少奶奶曹七宝。
一行人先后坐了,目光齐齐投向桌案前的老者。全叔公心里也是知道的,他们这样的眼神他在太多人家家中看到了,因此也不多话,一股脑儿地将高家的产业尽数报了一边。北京城外的地、青海的地、广州的地、北京的老房子、广州的房子……还有各色各样的珠宝首饰、债券之类,玲玲总总,曹七宝一条条用心听着,生怕漏了,只见她手捂着肚子,身体略向前倾,伸长着脖子,一脸认真的样子,将听到的都与自己派人探得的一一对应了,这才安了心。
三房的亏空是人人皆知,将理应分得的财产都填上,也未必能扯平。但大房和二房也只能算了,毕竟高正卿是一无所有的人,即便外面的小公馆,也是归于那女人名下。而高老太太的那些首饰也还是要给他的,只因着“那是他母亲的一些纪念。”
曹七宝突然嚷了起来,“全叔公,那我们不就吃亏了?”
她走到书案前,双手撑在桌上,耸着肩,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全叔公,“这账欠着就是欠着,怎得说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了?他们二房的暂且不说,我们先走的那位,要是能出去做个几任官儿,那手头还松动些,我倒也不计较了,可是他生来就命苦,临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就仗着这些死钱过日子,现在你们说给别人就给别人,可还让我们过日子不过?好啊,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活到这份上,大不了把头往桌角一撞陪了他们死去的爹去。可是我们生哥儿啊,他可是高家的长房嫡孙,怎的被这么欺负。哎哟,我苦命的儿啊——”
说着说着,曹七宝索性哭嚷了起来,一面哭,一面捶着桌子,还让人将高慕生带来。这好好的分着家产,本应该是静默又带着哀伤的,到如今竟成了闹剧。全叔公铁青着脸,冷哼一声站了起来,“这事儿我也不管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说着,就拄着拐杖走了。
其他人见事情闹成了这副局面,也都纷纷离开了,只留下曹七宝一个人在账房里。原本只是装腔作势的哭诉,渐渐的,倒真的成了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滑过滚烫的脸颊,还没有来得及流到下颚,就已经干了。
她缓缓蹲了下来,双手环抱住自己,将头埋在臂弯里,抽动着肩膀,像是哭,又像是在笑。
被燕燕拉来的高慕生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无助又疯魔的模样,竟有些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逃。可曹七宝已经抬起头来,望见了他,那道目光硬是止住了他的脚步。
“……娘。”高慕生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曹七宝睨了他一眼,恨恨地啐了一口,“没出息。”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抹了抹脸,由燕燕扶着一路往房间走去。
两天后,家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分了,这孤儿寡母最终还是被欺负了。高家三房顿时作鸟兽散,各自觅得了房子安顿了下来。曹七宝带着高慕生、高慕琴生活,因着分家的不愉快,甚少与其他两房来往。
作者有话要说:嫦喜第二卷今生开始了。
这一卷里,更多的还是情感。
成年后的嫦喜、慕生、慕谦,还有叶世钧。以及湘寿、曹七宝、高正卿、高慕琴。
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处境,不同的性格,对于感情也有不同的要求、执念与处理方式。
接下来的故事里,苏自己也不知道嫦喜会更倾心于谁,或者,日后与谁在一起。
也许会谁都不要呢。说不定。
所以~一起来看看吧~(*^__^*) 
谢谢每一位支持的亲~来~拥抱一下~
今生02
白公馆里的电话“葛儿铃……铃,葛儿铃……铃”地响个不停,催人性命似的,怎么都不肯歇下,闹在心头,像是衣袖上的一滩油渍,即便看不到,也总觉得不舒服,扰人心烦。白宝雯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皱着眉头,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夜那个舞会闹到半夜才散,本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偏生这电话响个不停,硬是和她赌气一般。
怎么没有人接?
白宝雯在心里嘀咕着,又翻了个身。想来是那些佣人们偷懒去了。她半眯着眼,手搁在额头上,侧过头看了看窗外,那从暗绿窗帘没有完全拉上的缝隙里钻进来的天看上去是很好的,有暖暖的阳光,风也不大,倒适合撑一把阳伞到公园里去散会儿步。
只是这恼人的电话!
白公馆的电话在白翠屏二楼的书房里、楼梯转角处和客厅里各有一个,白宝雯的房间正在这三者之间,因此听着格外的吵。不过不满一分钟的时间,却被拉得无限长,好像它要一直这么响下去,坚定的,持久的,用一种骄傲的姿态不理会一切。白宝雯虽说是恼,可依旧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起床去接的意思——家里这么些个丫鬟帮佣,难不成都是吃闲饭的?
“葛儿铃……”“您好,这里是白公馆。”曲曲的声音低低的,终是截住了铃声。白宝雯登时松了一口气,收缩回了被子里,仰面躺着,眼里是头上雪白的天花板——被这这么一闹,她是这么也睡不着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声。白公馆的早晨总是安静的,这倒像是延续了老法长三堂子的腔调——不过终究是不一样。白翠屏培养出来的小姐们都是极其高贵的,穿上各色华丽的衣衫,纤细手指涂着红色蔻丹,捏着酒杯,嘴角噙着三分笑意,出席各色名流宴会中,弹几曲钢琴,说一口流利的外国话,是众人眼中的宝,是社交场上的名媛淑女,收集了诸多裙下之臣。但,她们又是一样的——敛财,为了白翠屏,也是为了自己。
白宝雯这么躺着,脑海里空空的,只觉心里一阵发慌。太安静了,她只有不停地想着什么,可是,偏又是什么都想不出来,耳边回荡着昨晚那首《蓝色多瑙河》,滑腻的,如同丝绸抚过皮肤。她披了一件家常织锦袍子下了床,径直走到衣橱前,双手拉开橱门。因着黄梅天的超市,衣橱里两排灯没日没夜地照着,衣服的肋下挂着白缎子小荷包,装满了茉莉花末子,熏得满橱香喷喷的。这里盛满了凝滞的时间,悠远,漫长。尽是过往。在这里,白宝雯才觉得自己安心了。她叹了口气,满意的笑了。蹲下身来,抬起头看着那两排灯泡,好不晕眩。
她又想起了几年前,在白宝雯还叫嫦喜的时候。那时她看着这满满一橱的衣裳——家常的织锦袍子,纱的、绸的、软缎的,短外套,长外套,睡衣,浴衣,夜礼服,喝鸡尾酒的下午服,在家见客时穿的半正式的晚餐服,各式旗袍、裙袄,□俱全。这和长三堂子买进一个讨人有什么差别?想来自己是要陷进去了。
但这又有什么?嫦喜想,大不了熬过这几年,等自己认了字,识得了些人,攒了点钱,走,也不是不可的,毕竟自己也没有签字画押,把这个人都压在了白翠屏那儿。
可如今。嫦喜不由得苦笑。她对于这里的生活已经上了瘾了,要离了这儿,只怕是无法安于贫苦日子了。
“四小姐。”曲曲的声音隔着门,有些飘忽。四年前,就是她将嫦喜带进了这间房间,自此之后,白翠屏就将曲曲拨给了她。一来曲曲做事是极周到的,二来,曲曲是白翠屏的心腹,嫦喜的一举一动她都可以及时了解。
“嗳。”其实嫦喜也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可是她在这偌大的上海无亲无故,即便一开始是带着防范的,渐渐的,也还是对曲曲依赖起来。她应了一声,将头发拢到了而后,站起身来,关上衣橱,走到房门口,将门开了一半,手扶在铜的把手上,站成一个谨慎的姿态——即便是依赖,也是小心的。
“学校学生会来的电话,说是请你去今朝下午的游艺会。”曲曲将刚才电话的内容说了,语气询问,目光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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