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记》第51章


鹏清虽然新式,这种事情自然还有一些羞涩,便站起身说道:“就是你会打趣人,这里本来就是休息室,难道还不许我们说话吗?”
说着,鹏清拉曼云坐下,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舜卿就在曼云的身边。鹏清说道:“我们这四个人里,你和何先生是熟识的,一会儿你们自然是一对。”
她这样说着,继宗倒在旁边先红了脸,舜卿连忙说道:“我并没有做傧相的经验,还要麻烦曼云小姐多指点了。”
曼云笑说道:“并不需要指点,只消跟着新人走就行了。这几年喜酒也吃了不少,婚礼大多是一样的。”
鹏清笑道:“虽说革新,但是婚礼无非就是新式和旧式,最多比一比排场,实在无聊。但是,毕竟是新人一生中极重要的事情,我们总要怀着敬重的心意才好。” 曼云笑道:“我可从来没有抱怨,你这样说,我刚才的话算是什么意思呢?”
舜卿和继宗见她们两个只顾自己说话,一时也觉得尴尬。继宗插了句话说道:“何先生在国外住得久,你可曾见过这两年国才也有的文明婚礼吗?”
舜卿说道:“我刚回国的时候,有幸参加了贺乔雄先生的婚礼。”
继宗拊掌道:“那是极热闹的,对了,汪小姐是那一次的女傧相吧?”
曼云笑道:“是的。”
鹏清打趣道:“你长得漂亮,也难怪人家总是叫你做傧相,可是这个做得多了,就不大好了。”
曼云问道:“这又有什么道理?”
鹏清笑道:“你不曾听过一句话,叫: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么?”
曼云想到佩东,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舜卿一直苦于找不到说话的机会,过了一会儿,外面说要迎新人了,几个人便一起出去,迎接新人。之后无外乎是主婚人,证婚人发言,说得久了,人们的掌声和笑声也就不那么热烈了。直到新人在结婚证书上用了印,才是又一轮□,因为好玩的人知道,快要开始跳舞了。
礼成,就是照相的时间。舜卿特特的吩咐了照相师,相片洗出来后要多留一张给自己。因为有些倦怠,也因为新郎面上颓废的表情,照片上表现出来的气氛并不十分的喜悦。但是,宾朋是来凑热闹的,他们才不管主人翁心里有什么苦衷,尽管自己尽兴。年纪大一些的,则庄重地站在一边,或者有太太们领着自己的女儿,想办法接近早就看好的有为青年。
舜卿自然是太太小姐们极感兴趣的目标,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曼云,只想找机会接近曼云。
另一边,极卿和慧瑛也来了,看着舜卿在太太们那里想办法突围,极卿觉得煞是好笑。
慧瑛见他一脸饶有趣味的样子,不由得嗔怪道:“你看你,哪还有兄长的样子,仿佛很高兴看见弟弟为难似的。”
极卿笑道:“这哪里是为难呢?这不是好事吗?”
慧瑛说道:“老四早就有中意的小姐了,他心里正苦恼着,哪还有什么好事?上次叫你请他回来,倒没什么成效,也不知你怎么说的。”
极卿说道:“我怎么好直说呢?不过是旁敲侧击罢了,那天他也心不在焉,估计也没有听进去。我倒好奇了,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这么牵扯着他的心呢?”
慧瑛讶异道:“怎么,难道我都没有说过吗?是汪次长家的三小姐。”
极卿一听,恍然大悟道:“啊呀,原来是她!难怪老四见了她就心不在焉的,我竟没想到!”
慧瑛说道:“你们见过?什么时候?”
极卿说道:“还不是那天请客时见的,那时她和贺家的新夫人在一起,也没有一点尴尬的样子,我就没有多想。”
慧瑛摇摇头,说道:“她会有什么不安呢?她心里是一丝一毫也没把老四当回事的。这真是想不到,老四这样的人物都不入眼,还会瞧上谁呢?”
极卿说道:“到底还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外人又不能清楚,何必白替他们担心呢?”
慧瑛笑道:“你看,替你们家的人操心,还要说我多管闲事。”
两个人说笑着,却不知道伯荪就站在不远处,听了个一清二楚。伯荪对于自己听到的事情,显然是十分的诧异。何家的四少爷钟情曼云,自然是最好不过,正合了他的心思。可是,听人家的说法,曼云竟是极为冷淡的。这到底是她性子本来就清冷呢,还是她另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对何四少冷淡呢?
想起这些日子闫氏无意说起的曼云和佩东及佩东母亲的来往,伯荪眯起了眼睛。要是有何四少这样的人物,他怎么能容得下佩东来搅局呢?
曼云,曼云,他最看重的孩子,最乖巧懂事的,怎么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糊涂起来呢?现在的政局乱成这样,奉系已经开入关内,冯司令在北京城只怕连一两个月都待不下去了。她平时念书读报的,连这个也不晓得吗?
汪太太见伯荪正发愣,便走过来,笑说道:“一会儿就要看新人跳舞了。”
伯荪回过神来,说道:“孙先生邀我去和几位同僚谈话,我先走了,你带着曼珺,一会儿先走也不要紧。”
汪太太不喜欢他们这个样子,平时凑在一起就要谈论些家国大事,现在是儿女结亲的大事,也要谈!可是,面上依然是一副贤妻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了。”
这时,新人已经步入舞池,大家将新人围住,看他们跳舞。跳罢了一曲,便渐渐的有其他人进了舞池跳舞。鹏清有心撮合曼云和舜卿,便笑道:“男女傧相也要跳舞的,总不好站在一边吧!”
曼云笑道:“站了好久,有点累了。”
鹏清笑道:“你就是这样无趣,难道你比新人还累吗?跳两支舞还是可以的。”
曼云也觉得这样推辞下去,总是不好,舜卿会意,忙伸出手说道:“不知我今天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曼云小姐跳一曲呢?”
曼云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以前拒绝过他一次,再拒绝下去,多少有点刻意了。便说道:“我跳舞并不太好,请何先生多担待些吧。”说着把手搭在他手上,便下了舞池。
舜卿也算是花丛中的老手了,可是这次和曼云亲密的接触,实在让他心动不已。曼云的手有些凉,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不是寻常女人用的熏香,香水,而是鲜花的香,透着春日清晨的朝气。
舜卿忍不住,说道:“曼云小姐,我以前说过,我是有心和曼云小姐结成倾盖之交的,如今,我竟是错了。”
曼云也不抬头,只是说道:“何先生有什么话,一会儿我们到旁边说去好吗?”
舜卿不知她的心意,带着对前途的未卜跳完了这支舞,便陪着曼云在舞池外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曼云说道:“何先生究竟想说些什么呢?”
舜卿理了理思路,说道:“我很后悔以前唐突了曼云小姐,你不敢拿真心待我,这是我的过错造成的。总是我不够好,才让你不敢信任。”
曼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舜卿说道:“我以前的话,总是含蓄了些,我怕我的心意没有表达出来。”
曼云摆摆手,说道:“何先生也不必多说了,我明白,可是……”
舜卿因为她这一句可是变得发白,曼云有些歉疚,继而说道:“何先生这样的人物,大可不必继续垂青于我,我生受不起。我和我表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何先生再也不要提这些事情了。”
舜卿牙关紧咬着,仿佛置身于寒风之中。曼云看他的脸色,又想想佩东,便一咬牙继续说道:“总是我对不住,必然要拒绝何先生了。”
说罢,曼云便起身离开,只剩下舜卿一个人。他脸色苍白,耳边一直回响着曼云的声音,“生受不起”、“谈婚论嫁”、“拒绝”,一个个词语,像刀子一样戳着舜卿的心。早知道的结果,原来面对起来又是一番滋味,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
鹏清不是往这边看,见这副情景,知道事情进展不妙,心下也是慌张,又不敢上前。见舜卿突然起身,默默地离开了大厅,便摇头说道:“遭了,做了件惹人嫌的事情了!”
继宗不知道什么原因,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鹏清也想说明原因,又怕继宗笑自己多事,便笑着找了个别的借口。好在此时也没有傧相什么事情,即使走了也没什么关系。
曼云总算和舜卿说了个清楚,她也知道,像舜卿这样的大少爷,经此一事后,必然不在纠缠了,心里也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天色刚变黑的时候,曼云本打算回去,却发现汪太太早就领着曼珺先回去了。给家里挂电话,又说马车坏了,一会儿正好要接老爷,说不如曼云再等一等,和老爷一起回来。
曼云心里一惊,平时马车都不常用,好好的怎么就坏了呢?难道伯荪听了什么话,要借这个机会和她说什么不成?
曼云一时也觉得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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