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繁花绽》第11章


煞颍奶臁?br /> 如今这世道这么乱,她家只是小户人家。而林家,虽不算家境显赫,但至少还是大户人家,还能够遮风挡雨。
她自然是希望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这一世。
然而更重要的是,她爱他。
她从头一回遇见他起,便已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却始终是场独角戏。
沈清泽这些天来日日都去女中接幽芷,也不理会旁的蜚短流长。
这一日,从楚家返回驶向锦华官邸的路上,何云山到底是看不下去了,对沈清泽说:“三少,这么下去怕是不好。”沈清泽坐在车内看着公文,也不抬头,接口道:“不好?那你倒说说怎么个不好。”
何云山自有他的想法,三少如此钟情于楚幽芷,虽不算是坏事,但三少毕竟是个玉堂金马的人物,当以国事为重,若是这么迁就于一名女子,只怕将来会因此有误大事。不过何云山当然不会如是说,只是道:“三少,女孩子家名声很重要。这样日日都来,怕是旁的闲话……”沈清泽从公文中抬首,横眉道:“怎么,我沈清泽要做什么还关别人不成!”何云山忙说:“三少,话可不是这么说。女孩子脸皮原本就薄,若是听到了什么,脸往哪儿搁?再说……”沈清泽瞥过一眼:“再说什么?”“再说,要是像上回陆曼那样,有什么不堪的话传到先生耳里,恐怕是不利啊!”沈清泽正要翻公文的手顿了顿,这次终是没有再开口。
幽芷下了车,刚欲按门铃,却发现外头的铁门虚掩着,便一推进了天井。忽然里室的大门被急急地打开,正是才来了个把月的张妈。幽芷笑笑问道:“张妈,你这么急匆匆的,出什么事了么?”张妈刚一抬头,见是楚幽芷,面容一僵声音里都带着些许哭腔:“二小姐,二太太她,她……”幽芷心下顿时一沉,上前紧紧攀住张妈的肩急切地问:“我妈怎么了?她怎么了?”张妈的声音模糊起来,幽芷却听得一清二楚:“二太太不行了……”
书袋“啪”地一下子掉落到地上,幽芷猛地推开张妈,用尽了力气向二楼跑去。她忽然听不见了这世界的任何声音,耳边只有盘旋的“嗡嗡”声。仿佛自己的手脚都迟钝起来,全身的血一下子地往上冲,她竟只剩下了麻痛的冰凉。
就这样奔到母亲的房门口,骤然间幽芷却突然停下脚步迟疑了。
她想自己或许在做梦,只要不进这个房间,一切都只是梦,母亲,她还是好好的。
然而最终,她还是攀扶住墙壁和门柄,一步,一步,双腿有如千斤重般挪了进去。
甫一站到门口,大太太恰好看到幽芷。抹了抹眼角,大太太朝幽芷走过去,挤出一丝浮肿的笑容,双手紧紧攥住幽芷冰冷的手将早已混沌的她引到床前。
幽芷起先只是愣愣地望着床上那张熟悉亲切却又无限苍白的脸,那是她母亲的脸,她认得清清楚楚,早上分明还和自己道过别说过话,还带着那令自己安心的微笑。然而现下,却安详得过了分,苍白得就像一张薄脆欲碎的纸片,气息这般微弱,似一潭死水。
忽然想到“死”字,她不由得一哆嗦,猛然间有如一把尖刀心里在锋利地搅着,一道一道地戳刺着她。
她突然一下子扑到母亲身上,将头深深地埋在母亲的颈窝,就如同小时候做过无数次的一般。她悲恸地将脸凑在母亲颊边哭泣,就似小时候哭着向母亲寻求安慰一样。她哭得那般动容与绝望,又压抑着,在周围的人听来却成了破破碎碎的抽泣。幽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拉住她,拼命地想把她拉开。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瞥见一旁站着的周医生,一把攥住周医生的衣袖,力气大得惊人,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断断续续道:“周医生……我母亲……我母亲她……怎么会……”她说不下去了,眼前早已是模糊的一片。
周圳信叹了口气,与幽兰一同扶撑起幽芷,低沉道:“二小姐,太太的身体原本就弱,这么些年来早积累了不少旧疾。再加上早些时候的发烧……”
幽芷很想仔仔细细地听,然而不论她怎样努力都是徒劳,耳边似有千万只轰炸机,她只能抓住模糊破碎的话语。
于是她不管不顾,打断周圳信,急切道:“发烧?发烧……可是母亲已经退了一些了啊……”
周圳信晓得此刻说什么也不会入她的耳,但他还是耐心道:“太太确实不再发高烧,可连续数日不断的低烧已经渐渐转为肺炎。由于没有及时治疗,又是旧疾加新恙,这么一来,太太的身子吃不消啊……我也是无回天之术……”
周医生的话,幽芷什么也没有听清。她只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想,母亲,母亲……
她记得小时侯和姊姊玩躲猫猫,她总喜欢躲到母亲房的那只大衣柜里,那里都是母亲的衣裳,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记得儿时母亲和她讲故事,讲牛郎织女的鹊桥,讲美丽的七仙女,讲被镇在雷峰塔底下的白娘子……每次母亲讲完故事她总是假装睡着了,母亲就会在她脸颊边轻轻亲一下,替她掖好被角。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的,只怕一动就会消散掉母亲的气息。
她记得有一回自己和母亲赌气,躲进房间里不肯出来。母亲在门外头一遍又一遍地徘徊,想推门进来却又不敢。母亲的脚步声那般轻,可她都是晓得的。其实她的房门并没有关好,她从地上摇曳的灯光辨出母亲的影子。
她都是知道的。
她其实还有很多的话不曾和母亲说。
她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情不曾做。
她其实还想再体己地为母亲梳梳发,还想再对母亲撒娇,还想日后尽心尽力地孝顺母亲。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幽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软床上。
她习惯性地侧头看向枕边的怀表,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却在目光触及怀表的一瞬间,泪珠又如断了线般止不住。
那只怀表是十五岁生辰时母亲送给她的礼物。拇指大小的圆形表盖,镀着一层金色,上头还有几笔镂纹,打开来是细细的表针,一圈一圈稳稳当当地走着。就如同这么些年来母亲的爱,安安静静,满满当当。
然而现在再回想起当时的欢愉,心酸得难以承受。 
幽芷干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盯住天花板,心里头那排密密的小针在不停地戳刺着,刺得所有的伤苦都化作泪水肆无忌惮地宣泄,刺得全身软得好像抽去了全部的气力。
就这么哭着哭着,也不知是何时,她终于又疲倦地睡了去。
再次醒过来,觉得眼睛干涩得难受,然而身体却不再像先前般软得无力。她脑子里依旧一片混沌,迷迷糊糊地摸索着下了床,踏上银色缎棉软鞋,摸扶着墙壁向外头走,感觉像踩在云端一般。
刚出了门,恰巧遇着了幽兰,便轻执幽兰的手问道:“姊姊,父亲呢?”
幽兰回过神见是妹妹,担忧道:“芷儿,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床上躺着啊!”
幽芷却似听不见般,仍旧低声问:“父亲呢?我想见父亲。”
幽兰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回答她道:“父亲在书房呢。”
幽芷缓缓地走到书房门口,恍恍惚惚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但因为头昏昏沉沉,也未细想,伸出绵软无力的手便推开了书房的门。
起初,她只瞧见了楚卓良,低低唤了声:“父亲。”楚卓良见有人进来,立即停住了交谈。又见是幽芷进来了,有些惊讶,随即又挤出一分笑容,拉住幽芷的手,拍拍道:“芷儿,你来得正好,沈先生也刚好在。”
听见父亲的话,她这才朝右侧望去,只见琉璃色台灯后坐着一个男子,着深色中山装,挺拔俊朗,那双眸子似猎鹰般锐利光泽,却是如此熟悉。
她慢慢回过神,些微讶然的轻轻道:“三少?”她呆呆地望着他,有些意料之外,原先迷散的眼神渐渐清晰起来,又仿佛夹杂着别的什么情绪。
楚卓良细细观察着幽芷的神色,又想想沈清泽先前的话,心下有几分明了,却不露声色,道:“芷儿,站着做什么?坐下吧。”待幽芷坐定,楚卓良关切道:“芷儿,有没有好些?”幽芷点点头,楚卓良继续道:“你母亲是……唉,你可不能也病了啊!”他叹了口气,按住眉心,“你看你,嘴唇都苍白得有点裂开了,怎么不多喝些水?”说罢便欲唤张妈来倒水,幽芷忙制止道:“不用了爸,我待会儿下去喝。”
沈清泽一直都不曾说话,这会儿忽然开口道:“楚小姐,这杯水我未曾喝过。”说着端起瓷杯递向幽芷,“水还是温的,若不嫌弃不妨润润唇。”
幽芷哪里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抬眼向父亲看。楚卓良并无不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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