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檀记》第18章


活费,还想给家里买一套新房子。如今住的屋子太旧,断水断电的,很是麻烦。”孟柏衡听了,并未说什么,只是掏出一支雪茄,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周若琦把钱放好,看了孟柏衡一眼,问道:“日本人找你做什么?”孟柏衡吐出烟圈,淡淡道:“他们觉得那个人是我杀的。”周若琦笑道:“所以你让我替你做不在场的证明,对吗。早知我救了你一命,就该多跟你讨些钱的。”孟柏衡笑道:“我杀人,何须亲自动手。我不傻,日本人也不傻。”周若琦起初没听懂,待她明白过来,便沉下脸道:“孟先生是在说我傻吗?”孟柏衡咬着雪茄,笑了笑,靠着椅背,没有说话。

柏衡送周若琦回公寓,阿锋替他们开车。半路上,孟柏衡忽然开口对周若琦道:“从明天起,我会派一个老师来教你日文。”周若琦纳闷,他明明说是要捧她做女明星,可却要让她学日文。她把头撇向车窗外,嘟嘴道:“干什么不好,偏偏学日文,难不成是让我当汉奸?”这话一说出口,便觉得后悔。如今上海滩的人哪个不知孟柏衡与日军的亲密,她分明是当面指责他是汉奸。好在孟柏衡并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会说几句日语,不忍心看你荒废了日文。”周若琦憋着一股气,道:“不过是我父亲当年对我抱有期待,想让我做女学究,所以教了我几句。自他生病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功课,怕是学不好了。”
其实并不是学不好,只是不想学。虽然生活疾苦,要为金钱而操心,可一旦回头去看曾经埋头苦读的时光,只觉得种种功课都是繁杂不堪。周若琦素来不是有上进心的好学生,昔日的功课成绩只是因为有个当老师的父亲逼着,如今孟柏衡居然让她在触碰这苦差事,她自然是不肯的。
但孟柏衡怎会听她的。她既然拿了他的钱,又住着他给的房子,自然得听从他的话。日文老师每日早晨来公寓,教授两个小时的课,布置功课,然后离去。下午完成功课,因为是隔日便要给老师检查的,周若琦觉得自己完全被困住了,竟然变成一个乖学生,日日上课,天天做功课,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倒是李妈,觉得欢喜,对孟柏衡大为改观,觉得他的种种安排,皆是为了周若琦好,每次见到孟柏衡,便极为热情。
孟柏衡是难得来公寓的,即使来了,也只是坐坐,问一问周若琦的功课,随便诌笑几句,便走了。李妈又是会做一些小点心,殷勤地端给他。他吃了,每每都夸赞不已,让李妈极为高兴。
孟柏衡走后,周若琦总是对李妈道:“以后被给他吃东西。”李妈道:“你们周家如今过日子都是靠他,给他吃些小点心又怎么了?”周若琦哼了一声,道:“人家在外面都是去高档的饭店西餐厅之类的,吃惯了好东西,怎会觉得我们这些粗茶淡饭好吃?白让他小瞧了去。”李妈道:“大小姐,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我瞧这孟先生,人挺好的,你为何每次都摆脸色给他看?或许他吃厌了山珍海味,倒觉得我做的点心爽口,也是不一定的。”周若琦笑道:“哟。当初是谁让我提防着他,如今反倒替他说话了。”李妈则不以为然:“我虽是个当下人的,可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总归是比你会看人的。”
会看人?周若琦在心里暗笑,李妈自认为会看人,却从未看出孟柏衡是帮会大佬,也未看出她每晚出去,都是与傅子谦
见面。
如果一开始接近傅子谦是为了钱,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就连周若琦自己都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见到傅子谦就高兴,见不到他就朝思暮想,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在她的心头,傅子谦远一点,线就紧一点,心就痛一点。
因天气转凉,故换在旗袍外面加了一件开衫,对着镜子,用手拢了拢头发,拎着手提包,关门出去。坐电梯到了底层,朝开电梯的点了点头,然后往外走。才走到公寓门口,便见孟柏衡从车上下来,周若琦不由得愣在那里。
、第十七章
孟柏衡穿着长衫,拄着手杖,从汽车上下来,见到周若琦,便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笑道:“真巧,鄙人正想邀周小姐一同外出。”周若琦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倒霉,脸上挤出一丝笑,对孟柏衡道:“真是不巧,我有事在先,无法陪孟先生一起出去。”
但孟柏衡不听周若琦的分说,径自打开车门,将周若琦推了进去。周若琦的额头撞在车窗上,她哎呦了一声,瞪了孟柏衡一眼。孟柏衡在她的身边坐下,嗤嗤地笑着,仿佛是很得意的模样。周若琦没好气地问:“去哪里?”孟柏衡笑道:“到时候你便晓得了。”
汽车在一个巷口停了下来,孟柏衡下了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周若琦下车。周若琦打量着周围,她从未来过这个地方。石库门的建筑,虽不是高档居所,但比起她家所住的那个弄堂,却是上了好几个档次。她不明白孟柏衡为何带她来此,只是跟着孟柏衡的身后。
孟柏衡推开临街的一道小黑门,周若琦走进去,见一个天井,花坛里开着几株黄菊,枫树的叶子微红。在往里走,一楼的饭厅里,亮着昏黄的电灯,有饭菜的香味。
“大姐。”周辰眼尖,看见周若琦,便放下碗筷,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他见孟柏衡背着手站在周若琦的身后,便扔下周若琦,跑到孟柏衡的面前,唤了一声:“孟叔叔。”
孟叔叔?周若琦哼了一声,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
周太太赶紧走过来,赔笑道:“孟先生来啦。”周若琦把母亲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周太太笑道:“是孟先生让我们搬到这里来住的。他说从前的那套房子太小太旧,无论是对你父亲的病情,还是对你弟弟妹妹的成长,都是不好的。”周若琦责怪道:“他让你们搬,你们就搬了?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周太太讪讪地笑道:“是孟先生吩咐的,让我们先别告诉你。”
周若琦觉得自己的母亲实在是太懦弱了,孟柏衡说什么,周太太便做什么,简直听话到了极点。她瞥了孟柏衡一眼,见周若璇和周辰都围在孟柏衡的身边,孟叔叔长,孟叔叔短的,极其亲热,心里便觉得不舒服。
“若璇,你过来。”周若琦把周若璇拉到一旁,提高嗓门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就不是孩子,怎么跟一个陌生男子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周若璇还未辩,孟柏衡却笑了,周若琦看见孟柏衡的笑,便知他定在嘲笑她。她也不理睬他,只是推了推周若璇,道:“快去吃饭吧。”
周若璇回到饭桌旁坐下,依旧冲着孟柏衡笑。倒是周若瑛,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手中握着碗筷,一脸天真。周若琦心想,还是三妹老实。
这房子同两层,底
下是厨房饭厅等日常起居所用,楼上是三间卧室。周先生养病住一间,周太太就在周先生的床边搭了一张小床,方便照料。周若璇和周若瑛住一间,周辰独占一间。虽是半旧的房子,但比起从前的那个破旧的屋子,已经是好了太多。周太太对孟柏衡是千恩万谢,孟柏衡则是谦恭有礼,一点都不盛气凌人。
周若琦知道,这样一套房子,对于孟柏衡而已,简直不值一提。虽是这样想,但依旧对他心存感激,可当她看见他对她的笑,便把这一点点感激之情打消。分明是戏诌的笑,她厌及了他这个表情。
与家人告别,跟着孟柏衡上了汽车。周若琦惦记着傅子谦约她看电影的时,不免有些心焦。眼看天色愈加暗沉,她更是不耐烦起来。孟柏衡瞥了她一眼,笑道:“对了,周小姐方才不是说有事吗?可是有什么事,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周若琦憋着气,强笑道:“不劳烦孟先生大驾,我自己去便可以了。”孟柏衡却依旧笑着坚持,周若琦便不出声,赌气把头转向窗外。
孟柏衡笑了起来,周若琦瞪了他一眼。孟柏衡笑道:“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周若琦冷笑道:“孟先生真是奇怪,人人都喜欢看笑脸,你怎么喜欢看白眼?”孟柏衡道:“人人都不敢给我看白眼,都是笑脸相迎,也只有你,敢对我说个不字。周小姐,你并不怕我。” 
周若琦想了想,其实初知他是孟柏衡时,她亦是怕过他的,但时间久了,便自然而然地随便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待她太好的缘故。想到这里,她又是一愣,他待她好吗?似乎,的确是待她好的。可是,他又为何要待她好呢?她不过是穷人家的女儿,又是个做舞女的,况且他看似并不想要她。
孟柏衡见周若琦发愣,便笑道:“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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