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娘事》第59章


看,竟是小棒棒,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嘴巴张着,眼睛也是,小姑娘心里一痛,想爬过去,却又给挤倒了,这时候她看见被人护着正要离开的邢先生,回头张望这自己的脸,惨白的,没有表情,嘴唇却颤抖着,仿佛说了一个字,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但眼睛却看清楚了,那是“跑!”
那是邢先生说给自己听的,眼睛知道,因为那个时候,眼睛看见了邢安娜伸出的小指头,同样是颤抖着的,向她勾了勾。
于是,眼睛拼命的跑,直觉里,她害怕,害怕谭胖出事。
眼睛觉得,自己从来没跑过这么快,尽管膝盖受着伤,生生的痛,但小姑娘还是咬紧了牙关,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你千万,别出一点事!
昨天晚上,谭胖喜滋滋的告诉自己,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眼睛其实觉得,祥泰旅馆挺好,山城也挺好,学堂也挺好,小棒棒小春都挺好,但看着谭胖那么开心,她没说出来。
总之,老谭说哪里更好,哪里就更加好吧。
早上的时候,是谭胖送眼睛读书,谭胖讲:“下午下学,我来接你。”
眼睛讲:“你今天不上班吗?”
谭胖点点头,讲:“今天就在家里写点东西,你回来以后,我们再一起去买点过去要用的东西。”
谭胖,此刻就应该在家里,说不定,正开着窗户,趴在窗口写字,如果此时有颗流弹,眼睛脑子里浮现出小棒棒的模样,连想都不敢想下去,只吊着一口气拼命的跑,跑上祥泰旅馆前的石阶,也不管罗娘惊诧的目光,啪啪啪的就冲上了楼,正跑到门口,却忽然听见谭胖有些愠怒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来:“你这样的手工就来向我交差?”
老谭没事,眼睛长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出,她觉得浑身的骨头肉都松软了,一点气力都没有,缓缓抬起手,她正想推门进去,房间里另一个人说的话却让小姑娘心头一惊。
那个人说:“先生,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卷佛经,可是绝世的孤品,就算我仿的不好,不是行家,又有谁能分辨的出?”
眼睛的手停了,呆住了,一动不动,木鸡一样,石头一般。
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真的可以变成石头,没有心,听不到,一觉睡去,就不再醒来。
但是,她还是听的见,而且听的很清楚,谭胖说:“那不行,我是给你了钞票的,而且还不少,你自己看看,这两本,也太不一样了!你当人家都是瞎子啊?”
那人说:“先生啊,已经很好了,你随便去问行里的哪个,都会告诉你已经很好了,你是不懂,这个唐朝的东西有多难做!”
“不过,”那人又讲,“先生你倒真是好福气的,从哪得了这么个真宝贝,我爹都说了,做这行做了一辈子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值钱的,那些个胡吹的大内珍宝,有哪个比的过这个?”
“去去去,这是我家祖传的,你别胡乱摸!”
此时立在外边的眼睛,已经觉得天旋地转,她很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却已经用不出一点气力,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疯狂的瞎转,她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她真希望,自己已经爆炸了。
废章
此章已废。
二十八,扬镖(上)
谭胖还在说什么,忽然哐当一声,门给踢开了,小姑娘一脸铁青的走进来,头发都湿浸透了。
谭胖一慌,连忙用身子把台面上的东西挡住,使一下眼色想叫房间里的人快走,眼睛却先开口了:“你是谁?”
小姑娘的眼珠子像快瞪出来般的死盯着家里的不速之客,手颤颤的指:“你长的真难看,我不要看到你!你快点滚出去!”
然后,往床铺上一倒,被子一蒙,睡觉了。
“小菁!”谭医生打了水,叫小姑娘,“起来,擦把脸再睡!”
小姑娘似乎很疲惫,在被子里翻个身,闷声讲:“不洗,我困。”
谭胖叹口气,又讲:“今朝哪能噶早回来了?”
眼睛嗯了半天,冒出来一句:“我和人家打架了。”
“你怎么又打架了?”谭胖说了句,但看见小姑娘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挺尸一样,心里有点吃不准,又把话咽了下去,只讲,“那你睡一歇,我就在旁边。”
眼睛在被子缝里偷看谭胖,牙齿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的流,曾几何时,发天花的时候,小姑娘也在被子缝里带着一点糊涂的这般看过谭胖,那时候,光在他的身后,他抱着她,走的飞快,扳着一张神一样肃穆的脸孔,眼睛记得自己还问:“我是不是飞起来了呢?”
想到这里,小姑娘更加是狠狠揪着被子,才努力控制住了自己不断颤抖着的身体。
眼睛晓得那半本书又给谭胖塞回床底下了,当时她把这个小包裹塞进去的时候,和他说:“我的东西我藏在此地,谁都不好动!”
谭胖讲:“什么宝贝?连我也不好动吗?”
见小姑娘认真的点头,又讲:“好,那我帮你守着它,我不动,也不许人家动!”
原来,都是骗人的鬼话。
嘴唇皮给咬出血来,腥涩的,眼睛舔舔,吞下去,她想起阿娘老早讲过:“打落牙齿和血吞。”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一想,小姑娘又想起了阿娘以前讲过的别的话。
你是个怪物。
怪物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
要是没有我,你会被人赶到街上!
你没有亲妈,因为你妈不要你了。
谁会要一个妖怪呢?
只有我要你,我给你吃饭。
所以,你要听我的话。
如果你不听话,我就叫抓妖怪的人来,把你架起来烧死!
你要晓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
天底下,根本没有这样的人!
阿娘说过:“看样子,骗你的是他吧。”
阿娘虽然待自己不好,却一直都是火眼睛睛,她早就说出了真相,只是自己一直不去相信。
眼睛吸着记鼻涕想,阿娘讲的不错,自己,真的是个大憨大(沪语:大傻瓜)。
谭胖看见小姑娘的被子一动一动,似乎没有睡着,拍了拍,讲:“怎么样?好点了吗?”
眼睛拼尽了气力放缓了声音,讲:“我饿。”
眼睛讲:“我想吃隔壁街的李记担担面。”
眼睛说:“你去买,好不啦?”
谭胖讲:“那个很辣,真的要吃吗?”
眼睛还是讲:“你去买。好不啦?”
“你去买,好不啦?”
“你去买,好不啦?”
谭胖妥协了,讲:“好,我去买,你等我回来。”
眼睛讲:“好,我等你回来。”
走到门口,谭胖又不放心的回了头,讲:“你别乱跑,等我啊。”
眼睛嗯了声,又努力大声喊了句:“你快点回来啊!”
听到关门的声音,小姑娘已经泣不成声。
悄悄爬起来,她看着男人走出了大门,走出去了,又返回来,对坐在门口摘菜的罗娘嘱咐了句:“我家姑娘病了,您帮忙看着点,别让她又跑出去瞎玩!”
眼睛满心悲戚着,看着心爱的人,越来越远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看的眼睛里面发凉发干,手里抖瑟着的一把沉重的勃朗宁,终究,还是放回到了原来的抽屉夹层里。
她晓得他的秘密,就像他晓得她的。
她不想活了,原本可以带着他一起走。
可是,最后,她竟然,下不了手。
你救我许多次,我只救你一次,所以,还是我欠你多。
你不要骗我,你要是骗了我,我会恨死你的。
一瞬间的转念,小姑娘觉得自己应该走了。
这个家,在一夕之间,已成了小姑娘的伤心地,人伤了心,比死还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捧下《咕咕》的场嘛 ,我好容易下决定不坑一个,咋没人相信呢 
二十九,扬镖(下)
谭胖买了担担面回来的时候,眼睛已经不见了,男人疯了似的找,除了被头上还留有几根枯黄的头发外,这个曾经放心把手交给自己的小姑娘,人间蒸发了。
男人急的羊癫疯的痼疾发了,倒在地上抽,嘴巴里吐满了肥皂泡,老罗救了他的命,人清醒了,怔着,大男人落着眼泪,嘴巴里依然茫然的叫:“谁看见我家的小菁了?”
这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感到心痛,于是住在祥泰旅馆附近的人,都晓得了有这样一个可怜的父亲,传呀传的,就变成了父亲的小女儿,在偷跑去吃担担面的时候给拐子拐走了。到吃晚饭的时候,做娘的就用这样的例子教训自家的儿女,讲:“看见哇,不好瞎跑,不要偷钞票去吃担担面!”
后来,街对面的李记担担面,倒闭了。
这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体了。
其实,有一个人,在眼睛失踪以后,是见过她的。
那是眼睛不见第三天的事,谭胖罗娘都出去找了,小春满怀心事的在黄角树底下喂麻雀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滴水,滴到了自己的面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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