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雪》第67章


韶华愣了三秒,明白她的意思,笑道。“你放心,我也不是特地追你到这里。”
顾思诺不住莞尔,静默的,无声。
抵达伦敦,蒙蒙细雨不停,空气里湿度很大,顾思诺在风里站了一会儿,冷得发抖,方才意识到自己将围巾落在飞机座椅上了。
正后悔着,一只手伸到她跟前,围巾缠着那人纤长的指骨,她再熟悉不过。
回过身,冷雨斜飞,细密的水珠在韶华的额头布满,她大方的将雨伞撑在他头顶。“我忘拿围巾,你没带伞,倒是正好。”
韶华接过,说。“我来吧。”
他们一起去旅馆下榻,由于韶华急着出门,事先并没有做预定,旅馆挤不出空房,叫他一时也不知何去何从。
顾思诺看他为了替自己撑伞,淋得浑身湿透,颇显狼狈,坦然道。“就住一间吧。”
韶华狠狠一愣,直直向她看去,瞳孔之中没有令人尴尬的深情凝视或者期待,只有落落大方,他谦然点头道。“麻烦了。”
他们到房间整理行李,顾斯诺问:“我来做生意,你别告诉我你也来做生意?”
韶华背着身苦笑,“我来旅游。”
“啊?”她颇显意外。
“怎么?”他耸耸肩。
“不像。”她坐在床沿,笑得落寞。“你不说算了。”
韶华和她面对面,诚恳道。“我没有骗你,真的只是旅游。”
顾思诺说,“我十七岁时就一个人走遍欧洲了,你这样不做准备就冒冒失失跑出来,怎么看都像是有急事。”
韶华直言不讳,“我和你不一样,我不管做什么,去哪里,和谁见面,阿爸都要管。他不在了,我难得放纵。”
顾思诺,“我们家是孩子太多,上头八个哥哥,就我一个赔钱货,老头子才不高兴管我。”
说完,两人一起笑起来。
韶华总结,“人真有意思。我觉得是禁锢,你觉得我受宠爱,我羡慕你自由,你认为自己不受重视。”
顾思诺笑道,“是啊,咱们是河东与河西,你看我好,我看你好。”
没有利用与试探,交谈流利顺畅,仅凭直觉与意识的对话令彼此卸下心房。韶华觉得顾思诺一直待自己很好,不该将这次的事情归咎于她,毕竟,她没有能力左右老顾生意上的决策。而顾思诺通过短短几句便找到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后悔当初爱意表达的太过明显,反倒将他推远,否则或许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咽下心头的感慨,顾思诺笑着提醒韶华。“落汤鸡,快去洗洗吧。”
韶华微笑,若有所思的走进浴室。
第61章 伦敦
资整完毕,他们各自偏安一隅,顾斯诺睡床,他睡沙发。
因为时差,韶华一直没有睡着,有一种近情情怯般的思绪油然而生。之前迫切急于知道真相的心意在抵达伦敦后陡然变得复杂起来。倘若找到白彼得,倘若验证了什么,那时,他该要怎么办呢?他其实后怕。
暗夜里,顾思诺像一片羽毛,缓缓直起身子,跪在他身旁,韶华叹了口气也跟着坐起来,还没开口先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光。
“我到底哪里不好?”她终于问出口。
一直以来,极尽可能的主动,后来发现光是一个人努力其实根本没有用。她的自尊和骄傲不容许她继续前行。在飞机上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几乎以为他是故意找机会来亲近她,好让她对酱油园手下留情。因为之前的几年,说到底韶华是故意利用她的,她从来都明白。为此愤怒过,不甘心,然而冷静下来一想,根本不用试探,就知道韶华今次的出现是偶然,他没有这样的心机。
韶华抚摸着她的头顶说,“你没有不好。”
“真的。你很好。”
她扑进他怀里,带着怅然和愁绪,在这异国他乡,没有刻意引诱,仅有淡淡的失落。
韶华闭上眼,不忍看她伤怀的面庞。人世间最大的无奈,便是明知有人对自己一往情深,偏偏不能回报。
他们蜷在沙发上,顾思诺第一次靠他这么近,近在咫尺的。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近一步,不能表现出急迫,不耐,尽管她明明已失去耐心,但是却要用更大的耐心去捕获,才能成就谋算的气度。
要得到他,不必急于一时。她已突破他的心房,只要在必要的时机,一举截获,便可。
翌日,雨停,雾蒙蒙。顾思诺问韶华有什么打算,他说,沿着泰晤士河,去圣保罗教堂看看。她便陪同。
在河边享用完正宗的英式下午茶,他们一起抵达教堂。
广场上有街头艺术家在画素描,韶华装模作样的照相留念,还学其他游客那样买一叠明信片。
顾思诺以前就来过这里,并没有多大兴趣,和韶华分开去找合作伙伴谈生意,韶华心喜,却不敢表露,待她走后,小心翼翼的绕着教堂外围又走了一圈,这才入内。
询问牧师有没有叫做白彼得的人,被告知在忏悔亭里的那位长者便是。
他不由松懈三分,忏悔亭私密,正好方便做个人谈话。
韶华一进去就表明来意,告诉他自己来自中国,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他确认。
白彼得一听‘中国’二字便狐疑的掀开帘子,韶华递给他吴绪方的照片,问道。“请问这个年轻人有没有来找过阁下?”
白彼得低着头,沉声问道。“他和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韶华不假思索,“但却失踪了,给我留下这里的地址和您的名字,我必须找到他,请你帮助我,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白彼得吃了一惊,“他失踪了?哦,上帝啊,愿主保佑他。”
“他来找你究竟为了什么事?”
白彼得回忆道,“是这样的。前些年我一直呆在中国,为教会作医生。最近才回来。”
韶华点头。
“那时候,公董局希望我能为法租界巡捕房解剖一具尸体,是一个中年男性,死相非常恐怖,是被剧烈撞击造成的。但是解剖后竟然发觉,他其实是被毒死的。”
“敌敌畏?”
“是的。”
“你肯定吗?”韶华问这话时,心如擂鼓。
“百分百的确定。我以上帝的名义。”白彼得作出了起誓的动作。
韶华赧然,“对不起,我不是质疑你,只是这起案子当时没人知道死者是被毒死的。”
“噢!”白彼得捂住额头,“我不会说中国话,当时我尽一切可能告诉他们,这人是被毒死的,并且还写了下来,但是那些警察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韶华取出验尸报告,给白彼得过目。“就是这个?”
“没错。”牧师点头,“当时你的朋友也是带了这个来问我,我告诉他,这个叫做Yip Shan的被撞飞前已经断气了。”
韶华不得不面对现实,他起身向牧师鞠了一个躬。“真的非常感谢您。”
“没关系,我很乐意帮助你。”白彼得握住韶华的手,“你不远千里而来,希望你能找到你的朋友。”
“我会尽一切可能。再见,牧师。”
他转身离开教堂,站在广场上,看街头艺术家们陆续散去,夕阳西下,太阳没入地平线后,天地连接成一片,没有光明,他的心灰了。
旅馆内,顾思诺正在打包行李,见到韶华问。“怎么样?”
他浑身疲惫,思绪却异常活跃,话到嘴边,却又只能拼出个三言两语。“很雄伟,也很悲壮。”
“悲壮?”顾思诺回头,“兄台你何处此言呐?”
玩笑的口吻顿时令韶华再次想到绪方,他一时更为感伤,肩头垮下来,坐在那里,良久沉默。
顾思诺看出来他大约有心事,也不追问,只淡淡征询他的意见。“要不你休息一下,我帮你收拾?”
“谢谢。”韶华和衣在沙发上躺下,一觉睡到隔天下午。
搭乘飞机回上海,在虹桥机场分道扬镳,顾思诺丝毫没有纠缠韶华的意向,他心里不免感激,轻松,还有淡淡的温暖萦绕。
此时此刻,他没有多余的心力为其他人事分神,打电话叫老赵来接,径自回去韶公馆。却不想才刚踏进家门,就听到含秋转述吴绪方的消息。说昨天晚报上的头条,绪方被人一枪毙命,随后装进蛇皮袋,丢到了四行仓库。
韶华呆住,站在原地,不敢置信。
张妈劝道,“少爷你别这样,人都去了。唉,但愿吴少爷下辈子投个好胎,去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别再…”
韶华气的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四行仓库的意义,37年日本攻打上海的时候,那里曾是中国人对抗日本人的据点。选择将尸体拜访在那里无非是想告诉世人,吴绪方家族有人为汪伪卖命,是汉奸走狗。可这和绪方有什么关系!死了还要败坏他的名声!
韶华心知肚明,绪方绝不是因为这个才被人残忍杀害,他是被灭口的!!!行凶手法简直和袁淑芬如出一辙。
张妈见他脸色惨白,泡了一杯茶给他,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少爷你别多想,缓一缓,来,喝口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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