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雪》第86章


,盖子打开了,里面果然有那份韶觉年留下的小册子。
不过对韶华来说,这东西现在已毫无用处了。因为从今以后,他再不能在上海滩立足,他必须死于今夜这场大火之中。
当然他也无所谓,事已至此,他把那本小册子丢进了火中,看着他们烧个干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是普罗米修斯也没关系,我不能给你带来光明的话,我总可以去地狱里陪你。
他看着黑色夜幕下的长街尽头,一个人默默的走着……
第80章 尾声
1949年1月27日农历大年夜
这一天,照理说,应该是中国人聚在一起,闲话家常,吃团圆饭的大日子。
可对于上海来说,由于国共谈判的又一次破裂,全城顿时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带着全副身家,避走海外。仅有很小的一部分人仍旧乐观的认为,上海会是一座永远的黄金城,无论仗怎么打,呆在这里总好过去别的地方。
由此,黄浦江上的船是一日也没有停过。本来是一天一班,后来变成了一天两班,接着一天四班,船票也还是供不应求。
韶华拿的是头等舱的票 ,可以不用排队,直接走特别通道。那一天的清晨,他很早就到了黄埔滩,安排车夫将他的东西一件一件搬下来,送到舱里去。而他要带的东西又实在是太多,除了一些古玩字画之外,还有几个沉甸甸的箱笼,里面装的都是黄金。为此,他着实是忙活了好一阵子。
期间,他看到了太平轮的吃水线比规定的要下沉很多,可见船上的货物是严重超载了。除此之外,人员也过于饱和。从甲板上,到楼梯间,但凡是空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就连韶华的头等舱亦不例外。然而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逃难,哪里还顾得上安全不安全,也容不得多做犹疑,只怕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韶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回到他自己的舱门前,拉开一条缝闪身钻了进去,动作迅疾又鬼祟,像是这屋里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而后他一进去,便立刻将门给反锁了,咔嚓一声,轻轻的,没有打扰到屋里的另一个人。
那人此刻正坐在靠窗一头的床沿上,双手抱臂,自顾自的看窗外的风景。
“离离…”韶华轻声唤了一句,缓缓的向她走去。
然而她并没有回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仍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韶华在她的对面坐下,复又向她挪了挪,才使得她警惕的望了他一眼。
韶华的心突地往下一沉,他本就忐忑,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张口结舌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可看她今天的表现,又觉得她不是在单纯的生着他的气那么简单,而像是……
他心里很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特别是记起了陆茵梦曾对他说过话。她说,离离受了很大的打击,一度痛不欲生,连东西都不肯吃,医生为了稳定她的情绪,给她打镇定剂,但长此以往,对她身体的伤害是很大的。陆茵梦自己也是女人,见到离离形销骨立的模样,便动了恻隐之心。
说来也巧,自从嫁给了蔡天龙,陆茵梦便不再露面于沪上的社交圈,专心当起了一个家庭主妇。那一天,她是为了带小儿子去看病,才目睹了离离被按在病床上打针的样子。而离离一见到她,就像见到了亲人那样,扑到她怀里哭个不停。陆茵梦其时对韶华和离离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她从自己的丈夫那里或多或少的听过一些关于韶家的往事,而她本身和离离也算有过一些交集,所以便自作主张,将离离带了回去,交给蔡天龙安置。
韶华在得知离离下落的那一刻,对着陆茵梦是千恩万谢,他其实应该要第一时间赶到离离的身边去,可顾思诺跟的那样紧,他的计划不容有失,便只有先耐下性子,按兵不动。
为了离离的安全,他还拜托陆茵梦在一段时间内保护好她,不要让人知晓了她的行踪。陆茵梦是个好人,或许是之前有过几次失败的婚姻吧,陆茵梦对韶华就是再不满,也还是希望离离在吃了那么苦以后,能和他有个结果。因此她瞒了她现在的丈夫蔡天龙,替韶华弄来了太平轮的船票,欲送他们远走高飞。
须知当下的局势,即便是给了钱也未必能保证走的成。但蔡天龙蔡律师是太平轮的船主,那样一来,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的事,对陆茵梦来说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韶华和顾思诺结婚的那一天,陆茵梦也去了。趁着没人留意他们的时候,陆茵梦向韶华说了离离的近况:“你说怪不怪!那丫头以前挺讨厌我的,怎么现在那样黏我?前些天小儿子要我抱,她站在旁边看,还有些吃醋。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她也闷闷不乐的,拽着我的衣角不让我走。”
韶华一听就明白了,解释道:“她…她并不是讨厌你,只是…”他轻轻的叹了一下,“只是因为你长得很像她的妈妈,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抛弃了她,所以她看到你有些别扭,并不是讨厌你。”
“难怪!”陆茵梦恍然大悟,失笑的摇头,“竟是将我当做她的妈妈了!”
韶华当时听了陆茵梦的叙述,心疼归心疼,对离离的病情究竟恶化到了什么程度,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了解,直到他见了她本人,才发现情况原来已经那么严重,竟是老毛病又发作了!
而且失语症这种病,不像身体上的虚弱可以靠营养品慢慢滋补,慢慢调养。这种病是霸道且不讲理的,只知道是她的根源是精神上受了打击,撑不住,便崩溃了。可要想找到根治的法子,完全是毫无逻辑可言。
思及此,韶华顿时没了方寸,一把拉住她的手道:“离离,是我!你看看我!是我呀!”
离离完全不认得他,对于他如此莽撞的行为,吓得张开嘴就要喊救命,可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唔…唔!”像被人从后面给捂住了嘴一样。
韶华急的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他不顾一切的抓住她的手臂,连声道:“是我呀!你别哭,你看看我,你看看我,还认不认得我?”
离离哪里听得进去半个字?她的眼里写满了恐惧,只拼了命的要挣脱他,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眼泪也顺势而落,掉在韶华的手背上,烫得他一缩手,松开了她。
她于是躲到了身后的角落里,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
韶华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上泛起一阵浓浓的苦意,他放软了声音,哄道:“我不碰你,我不碰你,乖,你别哭!我不过来就是了。”
她又抽噎了一会儿,直到确定他真的不再靠近,才彻底停了下来。
韶华颓唐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空气里一阵异样的沉闷。后来,见她的状态终于稳定了一些,韶华便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慢慢的放在床沿,离离先是抖了一下,随即发现韶华并没有要靠近她的意思,才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韶华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红色的纸,趁离离被鲜艳的色彩吸引住了,定定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韶华便解释道:“这是婚书,我们的婚书。”
跟着,他把红纸一点一点推到她跟前。
上面有他和她的名字:韶华,叶离。
另附几个公证人的签名,全是韶华花了大价钱‘打点’来的。
反正他们以后不在上海,趁着当局混乱,赶紧钻个空子,把两个人的收养关系给解除了,再恢复她的本名,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合法结婚的手段。
离离怔怔的看着婚书,眼神迷迷瞪瞪的,韶华却是万分期待的看着她。
半晌过去,离离总算伸出手,怯怯的从床边拿起了那份婚书。
可惜,她好像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只是纯粹觉得好玩儿。把这张红纸拿在手里横过来折过去,叠成了一只纸鹤,接着又拆开来回复原状,如此还嫌不够,开始思索接下去叠什么好呢…
后来想必是有主意了,并且是个坏主意,她偷偷摸摸的打量了他一眼。
韶华摸了摸鼻子,想,由着她去吧。
可谁知道离离竟是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把剪刀过来,要裁剪纸玩儿。
韶华差点跳起来,好不容易忍住之后,一脸的肉疼道:“那个,你…你别玩坏了,婚书就一份…”
离离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无辜的看着他。
韶华叹了口气道:“这是我们唯一的一份婚书,你要是弄坏了,就没法证明你是我老婆了。所以,你乖好不好,别玩儿了。”
离离拿着那把剪刀,扁着嘴。
韶华跃跃欲试的靠近她,柔声道:“把剪刀给我……”
离离垂着头,没有说话,但显然是默许了,韶华便从她的掌心里把剪刀给弄了出来。
只是那张红纸依然大喇喇的躺在她眼前,韶华想了想,跟哄孩子似的对她说:“我…我替你?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