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妆》第99章


这样反问的语气,确实最好的安慰。句句都说到魏静姝的心里。
魏静姝点了点头,想也不想的就把这话信了。
“少奶奶,我去厨房看看烫炖好了没有。”周妈搓着手对魏静姝道。
魏静姝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算做是应了。并未发现周妈的脚步比平时要匆忙一些。
少夫人是问者无心,可周妈却是听者有意。上面交代的,是要对夫人隐瞒一切关于前线的消息,可四个儿子在前线生死未卜,她这个当妈竟经不住这样寻常的一句问话……
是的,这就是欧阳烈换周妈来的意思,他希望自己的这个媳妇儿能够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好好的生下孩子,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传宗接代是他对自己的儿媳妇最基本的要求。
而前厅里,曾季显刚刚接到了一份急件,是大小姐的亲笔书信。他迅速的拿着急件去找欧阳烈,虽然没有拆开,但是他却有种预感,他不日将再一次奔赴沙场。于他而言,有一种融入血液中的东西,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便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
这一日并没有阳光,院子里的二月兰开得正好。曾季显的脚步沉稳,推开冰裂纹的木门,走过一道帷帐,欧阳烈就躺在雕花大床的最深处。
他的病越来越重,已经重到没有办法再坐起来。曾季显知道他还不能够离开,因为大帅欧阳烈的身体每况愈下,就像是即将要燃尽的蜡烛,只要稍有风吹,便会顷刻熄灭了。
***
、分离
米雅的脑海中,勾勒了无数个再回到西城的场景,然而她绝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幅画面,帅府的匾额两侧挂着白色的灯笼,站在风中迎接他们的是身披麻衣的曾季显。
欧阳伊耀从进门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魏静姝因为刚生过孩子身体虚弱,不能够为老人披麻戴孝,孤零零跪在灵前的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生命的诞生竟然伴着逝去。
这不知让人是喜还是忧。
夜色里,雪白的长幔下停着的那口棺椁里躺着的是她养父的尸体。为了避免尸体散发腐臭,两块巨大的冰块被放在尸体的两侧。因为温度的关系,那两块巨冰正在慢慢的融化,米雅站在门口,目光聚焦,看着有水从厚厚的棺椁的边缘滴落下来,一点点的,打湿了地面,在地上汇成了一条蜿蜒的水线,远远的看过去,在暗影下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游移在地上的蛇。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是在沈家,为的是秦紫鸢孩子的夭折。那时候她看着秦紫鸢心里的情绪更多的是怜悯和不解,而不是像现在看着欧阳伊耀。他曾像是自生命里的一部分,而如今在这里看着他,却有种咫尺天涯的无力感,就像他们是分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我要走了。”他忽然抬眼看着她,像是触动了她身上的机关,那句哽咽在喉头的话,终于还是这样面无表情的讲出来,体内有一种异样,就像是身体被灌满了细碎的寒冰。
他又低下头去,扔了一只金元宝在火盆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有种恍若隔世的无力感,让她觉得,他看她的那一眼,是她的幻觉。暖春里透着隐隐的萧索。
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应该开心不是吗?她对他的威胁终于有了效果。如果她不回去面对武田,如何要跟那个从没有真正伤害过她的男人一个交代?
百合子在最后的几日因为日夜操劳,身染恶疾而丧了命。她走得太快了,让人觉得一切都显得那样的不真实。她不常做噩梦,可是回来的一路上,只要她一闭眼睛,百合子苍白的脸都会出现在她的眼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唇色都泛着白。
她倒是宁愿死在那里的是她自己。
为什么她这个最该到地狱里去的人,总还是可以这样活着呢?
想到这里,静静的转过身去。
“踏出了这个家门,米雅,我就当自己从没有你这个妹妹。”他的声音是那样平静到冰冷。
夜里起了风,可在灵堂前还未旋转就已经失了形。
寒意乍起,她的脚步顿住,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受的委屈还不够吗?”火盆里的光映着他的脸,却让她觉得烫。
他想起武田来要人,那样的脸,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他看着那双眼睛,竟然会不自觉的挡在她的前面。
“百合子救了你的命,”月光下她的面庞依然晶莹而光洁,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就算是让我抵命,也是应该。”
“那是我的事。况且,谁也没想到她会病的那么快。”欧阳伊耀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大步跨到她面前,两道浓眉拧成了川字型。
“不。”她笑了,缓缓的摇了摇头,每定睛看他一次,都觉得他还能站在她眼前,便是前所未有的万幸:“如果不是我,百合子早可以被她哥哥捉去,根本不会出现在那里。追本溯源,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欧阳伊耀唇角扯动,要抢言时,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你要答应我,不能够轻举妄动。你我都知道,这次没那么简单。你还有妻子,还有孩子,这偌大的帅府,只得你一个人撑着,千万不要为我,做什么不值得的事情。也不要让我在父亲的灵前,成了一个千古罪人。毕竟我已经没有另一个家可以失去了。”
他的手很冷,她的也是。
“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米雅掀起唇角,弯起眼睛,她笑起来是那样好看,可又让人觉得无法触碰,就像是天边最遥远的星:“用你的妹妹换他的妹妹,这样很公平。”
米雅试图抽离手指,却又被他紧紧的握住不肯松开。几经挣扎,两人仍是僵持。
此时,庭院的深处,曾季显正大步的走向那位少夫人的房中。
周妈正端了一盆子的热水准备进屋,瞧见曾季显神色匆匆的样子,忙低声问:“怎么?”
那个刚正的男人紧紧抿着唇角,脚步微微的顿了顿,似乎思忖了一下稍后道:“你进去,让少夫人抱着孩子跟我来。”
周妈“啊”了一声,如枯藤般的手抖了一下子,铜盆中的热水,烟气氤氲而上,发出“咕咚咕咚”水声撞击的声响,直觉的推拒:“这怎么成,夫人要坐月子的呀。这一出去受了风可怎么行?更何况……”
门却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曾叔叔,我去!”
这一句,柔软而又坚定,滑进陷入争执的二人二中,都同时的怔了怔。
魏静姝的额间还带着发带,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药箱,宽大的法兰绒的斗篷将她瘦小的身体紧紧的裹着,空了很大的一块。
“周妈,把孩子抱着,我们走。”她踏出了门口,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像是忘记了自己在不久之前,差点死在生产中,鲜红的血从她的身下流出,染红了锦被上的鸳鸯。夫君不在身边,公公病危,孩子难缠,她疼了两天两夜带着几分垂死的盼望,双手紧紧撕扯着手边能够撕扯的一切,希望能够减少那一刻的痛苦。她知道若是自己不努力,便没有人可以代她受苦,而如果自己不能够挺过去,她更不知自己可以将孩子放在谁的手上。
“少夫人……”
“照我说的做。”周妈还想要阻止,却被魏静姝打断,她眉宇之间敛起了一股气势,居然是他们二人都从未见过的。这个大户人家的娇小姐,积聚了传统女子的美德于体内的顺从的女人,此时却有种固执的坚持。带着命令的语气,让人不得违抗。
而对于魏静姝而言,米雅早已让她知道,今日若她不出面,她将要失去的是什么。以前,她没有把握,她的夫君会在这样的时候看她一眼。
然而现在,她有了孩子。
回廊的路只走了一半,她已经娇喘微微。体内有一种酸涩的剧痛,不知是身体的疾还是心上的病。
寒风侵袭,带给她入骨的冷。
终于在来到公公的灵堂前,看到了他们兄妹紧握双手的那一幕。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像是天地之间再没有其他的人。
魏静姝浑身颤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该怎样的动作。一路上心中盘算的事,全部都忘记了。
还是曾季显最先的反应过来,他上去抢过孩子,将它塞进魏静姝的怀里,脱手的时候,手上一动,众人的耳后便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
魏静姝心中一紧,转头去看,眼泪差点掉下来。
不只是她,孩子这“哇——”的一下子,在场人的心都软了大半。
欧阳伊耀猛的转头去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眯了眯眼睛,看到因为生孩子差一点没了命的魏静姝竟然挣扎着下了床,抱着孩子来到他的面前。
米雅的唇角依旧是微微的上扬,她知道自己昨夜同魏静姝说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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