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第234章


他真是挑大粪,我也挑大粪,我天天帮他挑,他没劲儿,挑不动。”无心登时笑了,一双眼睛眯成细长:“真挑大粪啊?” 
小丁猫收回了手,以一种很欣赏的神情审视着自己的掌心:“你控制一下,不要当着我的面幸灾乐祸。”无心勉强正了正脸色,然后告诉小丁猫:“好,我尽量控制……嘿嘿嘿嘿嘿!”小丁猫听了他的笑声,登时抬手捂住了眼睛:“哎呀妈呀。”
顾基看了无心的反应,十分不忿,还要辩解:“现在挑大粪是好活儿,比种地强。挑大粪能偷懒,挑到半路还可以找地方休息。”无心忍住了笑,继续又问小丁猫:“文县的事业完了,你还可以回保定嘛!你当初不就是从保定来的吗?”
小丁猫清了清喉咙,又见神见鬼的环顾了四周,见天下太平,才嘁嘁喳喳的讲述了自己这下乡的原因。原来在他去年逃出文县之时,保定的联指总部也受到了新一轮的冲击,罪名是一号勤务员反对林彪。联指在几次三番的风雨中一直屹立不倒,可是如今这顶帽子实在太大,终于把他们压趴下了。
联指总部中的十常委,被解放军抓走了五个,其中就包括了小丁猫和杜敢闯。余下的五名常委之中,除了一号二号跑了个无影无踪之外,余下三人一直存着外心,此刻当即宣布和联指决裂,重起炉灶另开张,并且抢走了联指的大批军火。
这三人风云再起,姑且不提,只说落网的五常委算是倒了大霉,大热的天被关进仓库,吃喝拉撒都在里面,生活环境还不如蛆,而且天天挨揍。小丁猫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一打就服,让交待什么就交待什么,毫无保留的把罪行全推到了旁人身上,并且宣称自己患有精神分裂症。 
军方的人万没想到联指十常委中还藏着一个精神病,当即对此展开调查,把小丁猫的父母拘了来。小丁猫的父母都是工人,出身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家里除了小丁猫这个长子之外,还有个胖墩墩的次子丁小熊,娇滴滴的三女丁小鸽。惶惶然的坐在专案组人员面前,丁家父母有一说一,不敢隐瞒:在自家老大刚上初中的时候,他们的确是带着孩子去过医院,诊断结果也真是精神分裂症。不过老大越长越大,越大越正常,他们还以为孩子已经自动痊愈了。
专案组里的军人擦亮双眼,追着问道:“丁小猫平日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点吗?”小丁猫的母亲是个瘦长条的妇人,满脸都是心力交瘁贤良淑德。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她开口答道:“哎呀妈呀,这孩子小时候可肆耍坏愣⒆友裁挥校拖袢霉砩仙砹怂频模丈闲⊙Ь脱Щ岢檠毯染屏恕7凑液退侄疾话芩颐前阉蟪扇司退愣缘闷鹚恕!?br /> 专案组没能从丁家夫妇身上打开突破口,转而去审问初中生丁小熊和小学生丁小鸽,也依旧是一无所获,因为他们的大哥一直不爱搭理他们。再去传唤了丁家的左邻右舍,他们所得的信息全都十分有利于小丁猫——老邻居们统一的认为小丁猫是个怪坯。
专案组几乎相信了小丁猫的病情,然而无论他是否真疯,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确是联指中的三号人物,对于文县大血战,他是要负责任的。然而就在专案组将要给小丁猫定罪之时,变故又发生了。
杜敢闯突然站了出来,表明小丁猫只在联指成立初期活动过,从去年年初开始,他就因病不再参与联指事务了。从六六年夏天到现在,小丁猫没有动手打骂过任何人,没有单独组织过任何一场武斗。至于文县大血战,陈大光应该负主要责任。是陈大光先动手,她才着手筹划反攻的。 
情形陡然发生变化,让专案组措手不及。杜敢闯那一身横肉快速的熬干了,年轻的脸皮因为毫无准备,所以显出了松垮的老相,一颗颗痘子却是暴得此起彼伏,是一种脏兮兮的灼灼其华。丑陋而又坚定的站立在审讯室里,她调动出了最后的精气神,大包大揽的承担了所有罪名。虽然小丁猫不在场,可是她铿铿锵锵的高谈阔论,又是一次飒爽英姿五尺枪,又是一次天翻地覆慨而慷。
她挡在小丁猫的前面,替他往死路上走去了。
在这一年的冬天,小丁猫回家了。落网的五常委中,只有他一个得了自由。他瘦得像个鬼一样,狼吞虎咽的霸占家中有限的粮食。丁小熊是个老实孩子,大哥既然想多吃一口,他就毫不计较的少吃一口。丁小鸽则是对大哥有些崇拜,认为大哥是个落了难的革命英雄。至于丁家的老两口子,则是别有心肠。自家的儿子自家清楚,想起小丁猫的所作所为,他们算是怕了长子。长子要吃,就让他吃吧。 
小丁猫在家里养了一个冬天和半个春天,养出了一身薄薄的膘。新的一年有了新的声音,上山下乡的号召渐渐响亮起来。小丁猫在保定一直活得心惊肉跳,生怕自己的老底不知哪天会再被人翻出来。所以躺在家里思索了几日几夜,他一挺身下了地,宣布自己要下乡当知青了。此言一出,老两口子登时乐翻——小丁猫早走早好,他们实在是供不起大儿子的烟酒糖茶了。
小丁猫主意一定,当即开始行动。听闻上海已经走了几十万人,山东的青年也是成千上万的往边疆去,他在家里对着地图盘算了一番,认为自己是早走早好,越远越好,能和保定一刀两断才妙。于是在这一年的春末时节,他作为一名知识青年,披红挂彩的来到了北大荒。
在和往昔岁月一刀两断的同时,他和大粪结下了新的情缘,并且意外的遇到了顾基。自从联指覆灭之后,顾基便一个人四处流浪。文县他是不想回了,街里街坊都知道他一枪毙了他父亲,虽然现在子女和父母决裂是潮流,可是人人心里都有一杆老秤,秤上的准星并不会随着时代轻易变化。
家乡没脸回,衣食住行也都没着落,他和小丁猫一样,迫切的要逃。在千里之外的异乡骤然见到小丁猫,他百感交集六神无主——照理,他现在满可以一拳捶死这个灭他满门的仇人,可他把小丁猫当惯了主心骨,见了小丁猫,他一颗心都落了地。 
顾基没法子清清楚楚的去恨,只好糊里糊涂的去爱。和小丁猫在一起,他永远不吃外人的亏;而小丁猫一边保护他一边使用他,仿佛他是一匹好驴好马好骡子。
第一道菜上来了,小丁猫夹了一筷子肉往嘴里送:“无心,我不能总和大粪较劲。我得改变现状。”无心正在思索苏桃是否拥有上山下乡的资格,思索到了最后,他认为就算是有资格,也不能让苏桃去。他不能让苏桃挑大粪,也不能让苏桃干农活。与其让她去卖苦力,不如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自己至少还能给她一个自由自在。
“你怎么改变?”无心先给苏桃夹了菜:“不挑大粪,改挑别的?”小丁猫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起身走到服务员面前要了一瓶白酒。咬开瓶盖倒了一杯,他吱喽一声抿了一口,然后咂了咂嘴,颇为销魂的长吁了一口气:“我吧,就是不安于现状,明白吗?”无心看着苏桃吃菜,苏桃每吃一口,他心里就舒服一下:“明白。你要是能够安安生生的挑大粪,才叫奇怪。”
第二个菜也上来了,小丁猫伸长筷子,高兴的笑道:“哈哈,葱爆里脊!吃了一个多月的窝头咸菜,我掉了三斤肉,不过吃粗粮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我拉得痛快!”无心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是不是离了大粪吃不下饭?好不容易下次馆子,你说你——”
小丁猫满不在乎,连汤带水的往嘴里填肉:“吃不下没关系,我替你们吃。老实告诉你,我现在是有点儿后悔,我不该往北走,我应该南下去云南的。”无心来了兴趣:“南下干什么?你们不是到哪里都得种地吗?”
小丁猫伸手一指顾基,仿佛是要让他给自己作证:“我弄到了一台收音机,可以听到外国的电台……”他把声音压成了耳语:“缅甸那边的华侨学生也在闹革命,反正我在国内也是担惊受怕,不如往远了跑。在联指混了两年,我也积累了许多经验,如果让我重新再来一次,我肯定不能弄得这么一败涂地。” 
无心听了他的话,感觉是在听天方夜谭:“你就不能安稳几天吗?”小丁猫一摊双手:“我稳不住,我就喜欢玩人。如果这次闹革命还是不成,我想南洋那边又不破除封建迷信,凭我的本事,怎么着都能混口饭吃。”
无心吃了一口肥嫩的里脊:“你是挑大粪,还是闹革命,还是挑着大粪闹革命,我都没意见。”小丁猫对他眉飞色舞:“你跟不跟我走?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无心大摇其头:“我不跟你走。你我志不同道不合,万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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