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弃地》第19章


黄敬仪很麻木地半躺在车上,看着重庆方向发呆。他萎顿,但是安静,神情淡然,仿佛绝望后的心安理得。伤病折磨是个很好的解释,或者感谢伤病折磨才能让他这么光明正大的萎顿着。云行远很想劝他,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一句能用,只好替他掖掖毯子边。
章素节无聊了会围着飞机转,中航的两架DC机伤痕累累地仅仅维持了飞机的形状。
一抬头,南雄机场技师李春林也在围着DC3溜达。
这俩架飞机着实够看:一架的螺旋桨叶子耷拉着,满驾驶室里都是碎裂的仪表盘玻璃,瘸腿的起落架。另外一架好点儿,只是左边一个机翼上有个脸盆大小的洞子,如同一个向人的白眼;轮胎挺喜庆,小孩子一样张嘴朝他俩呵呵笑。
打开机舱爬进驾驶室,半边座椅都是塌的。
章素节一手一脚的摆弄操纵杆,不知道心里琢磨着什么。
技师李春林也爬上来:“除非回去大修。否则只能报废了……”
章素节点点头:飞回去大修,最近的也得是印度……
上午十点正,一架DC3遥遥出现在远处天际,夏克机长如约而来。
银色的机翼在日头下闪闪发光,机航长一如既往地不浪费任何炫耀技巧机会,完美地进场动作,飞机如白鹤一般平稳地滑行降落,姿态高傲而不失优美。
跑道边蹲踞着一堆驾驶员居 
9、古怪航班 。。。 
心叵测地等着看戏。
不出意料:触地之后,飞机便如袋鼠般活泼地弹跳起来。任凭多高明的驾驶技术仿佛也难以驾驭这架红鬃烈马。DC3在满是弹坑的跑道上踉跳着停稳。
夏克机长满头大汗地爬出了机,他嚷嚷:“你们跑道上播种耕作了么?”
忙碌的机场地勤恨恨地看着他。
跟吵吵嚷嚷的夏克比起来,颠歪了帽子的陈定睿一如既往的沉静内敛,帮着颠到头晕脑胀的华童爬出来之后,重庆飞来的机组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灰头土脸如同土拨鼠一样的中航同事。
被困在南雄的中航员工则用近乎妒忌的目光看着他们完好无损的DC3。
邦德的意思是让夏克把人全体撤回重庆,先拢了堆儿再说。
稀稀拉拉的登机队伍,独独找不到了章素节。
狗丢了去有骨头的地方找,猫丢了去有腥味的地方寻。机航长毫不费力地在飞机里抓住章素节。
溃退在即,他东家少爷依旧坐在残破的驾驶室,不紧不慢地捣鼓着什么。
夏克步子重,走在飞机上破铁皮咣咣地颤。黄智权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这家伙脾气出名的暴,夏克一声吼,飞机抖三抖!陈定睿想一想也追了上来,撤退的关键时刻,总不好自己人再吵嘴。
章素节头也不回,几乎是惊喜地喊出来:“夏克!我想把这架DC3飞印度。兴许还有救儿。”他亮晶晶的眼睛,神情天真迫切一如他八岁时候第一次被养父抱进驾驶室,兴奋地问:“怎么才能飞呀?”
所有人先拧着脖子看透风透亮的机舱壁,再拧回脖子看玉树临风的章素节。你无法觉得这俩放在一起是配套的。
黄智权永远试图当最明白的人:“机长你糊涂了?这东西根本飞不起来。”他看着所有人,理直气壮地等着帮腔。
夏克脸色阴霾地一屁股坐上驾驶位,从打碎的玻璃之间检查着相关仪表。
机舱里很安静,章素节的想法冒险近乎拼命,但是他有道理。
这世界上可能永远有回事叫锣齐鼓不齐:前一阵子中航八架飞机趴在地上等着陈定睿陛下一人临幸,今天南雄机场四个机组对着一架DC3流哈喇子。
风水轮流转这句老话儿说的有理。
是,把人都聚回重庆很重要,可是聚回去之后呢?大眼瞪小眼?在乡下住了一宿就知道什么叫虎落平阳。这些技巧娴熟的飞行员离了飞机在中华大地上屎都拉不利索。
陈定睿对这事儿最有心得:没了飞机你飞行员还算个六儿啊?
所以陈定睿机长头一个开口:“我陪你去。”黄智权觉得这不稀奇,陈定睿一向忠君爱国。
第二个出声的是机航长夏克,他摩拳擦掌:“要去也是你老大我。”黄智权觉得这更不稀奇,能把这飞机开 
9、古怪航班 。。。 
到印度肯定青史留名,爱炫的夏克才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第三个说话的是黄智权自己:“要不也带上我?”黄智权觉得自己疯了。
至于章素节要去,简直毫无悬念:他爸爸邦德连飞机都没有了怎么开航空公司?
陈定睿心里叹口气:这儿子才叫没白养。
后找过来的麦克唐纳机长为人仗义:“我也去。”
机组是凑全了。
陈定睿为人仔细,跟病榻上的黄敬仪汇报了一番。看看他的脸色,陈定睿没有十分描述负伤飞机的惨状。黄敬仪心头有数的,他皱着眉头听了许久,说:“电话请示总经理。”
邦德在电话那边沉吟:“机航长做决定。我相信他专业的眼光。”
让夏克做主那就没不能飞的。
匆匆展开航图,飞行路线只得如此:南雄—昆明—加尔各答。
夏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不算太远,也就是1700多公里。”
黄智权一口气就要背过去:“好飞机都未必飞的到啊!”
四个大爷仰望苍穹,他们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王八!
章素节说:“智权,你别去了。跟着总经理回重庆。”
黄智权脸“腾”地胀红了。
年轻的机长又接一句:“回去……帮我看看我爸。”声音不大,低低沉沉地撞在人心里。
陈定睿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拍拍章素节的肩膀,章素节朝他笑一笑。
这样的飞机上天,怎么也是要修补一番的。
实在是没条件修理飞机,剪子凿子、缝缝补补,好歹也不能这么露着窟窿上天。
一帮人乒乓五六的焊起落架儿,也不求好儿,能支住飞机就行;发动机以可怕的声音轰鸣着,但是好歹在转;机翼的蒙皮帆布打成筛子了,隔着机翼能看见太阳。这就实在没办法了,夏克脑子快:“找胶粘!”
那就粘!
无奈窟窿太多。
最后胶水儿都没有了,夏克大爷一嘴口香糖啐上去居然也补上了个小洞洞。
试一试,居然真堵住了!
云行远一拍大腿:“那就发口香糖吧!”
南雄机场总动员,凡有牙的都叫上了,一人一块口香糖吧唧吧唧地嚼。
云行远瞪着眼在旁边儿看着:“不爱吃也不许吐!!这是抗战救亡!”
于是一帮人在他眼前起劲地鼓着腮帮子。
真见成效:不大的功夫儿帆布机翼上糊满了白色“胶泥”,唾沫味儿的DC3好歹是不露缝儿了。
机场地勤吵吵嚷嚷喊着号子把飞机推到跑道上,不敢让它滑行,怕散架。大伙儿嘻嘻哈哈地看着这两架DC3,觉得这事好玩多过正经。
万事俱备,只欠登机。
夏克一如既往地抓住章素节;陈定睿和麦克唐纳搭伙。
四个人拥抱一下儿,认真地祝福对方好运。
9、古怪航班 。。。 
他们依次上了飞机。
关上驾驶舱的时候,机场忽然安静,说实话,在他们真的跨进去之前没人当真觉得中航的驾驶员会开这玩意儿飞上天。
然后他们坐进去了,然后他们飞了,然后所有人都傻了。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家万户仰头看。
那是很有特色的飞行:两架飞机同是步履蹒跚,可是各有看点。
夏克他们是收不起来起落架,动力不足,阻力大增。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带着起落架起飞就如同一个穿着厚厚棉袄的人跳进水里游弋,笨拙而吃力。
陈定睿他们赶上了那架机翼受损的,起飞不太费劲儿,飞起来之后很好看:严重倾斜,如果不是驾驶员时刻控制方向舵纠正航向,这架DC3是有种给你在天上转圈儿的。
目送着两架DC3歪歪扭扭地飞离地面。
云行远一声叹息:波兰骑兵打德国坦克。勇兮?莽兮?不得已啊……
五分钟后,约翰?佛瑞机长带着副手宋元恩带上剩余的机组乘员并黄敬仪飞回大后方重庆。
两架飞机兑付着飞到了昆明,依旧万众瞩目。到达的时候巫家坝机场眼都直了。特辟了两条跑道给他们降落,其他航班自觉自动给他们让道,往好了想:虽委员长专机未必有此殊荣。
摇摇晃晃的落地之后,一帮人跑过来围观这两架飞机。
夏克从机舱出来之后神气活现地和巫家坝地勤拥抱,并且大度地表示愿意和他们合影留念。
章素节毫不意外地等着夏克在和机场技师分享了他的骆驼牌香烟之后提出请求帮忙维修起落架。
麦克唐纳机组下来之后稍事休息,他们的机长和副驾驶互换了位置,无他:飞机没法走直线,控制航向到让人手脚发麻。
补了点儿油和水,再次起飞,去缅甸腊戊。
习惯了歪着脖子飞行之后,陈定睿机组相对比较顺,航速也高,不留神就飞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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