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弃地》第40章


如吃一碗味道熟悉的粥,比如听一折魂牵梦萦的戏。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声音如同魔咒,让他忽视了这不公混乱的世道、惨苦零落的亲人和加诸肉身的种种疼痛。
纵飞蛾扑火,亦百死不悔。
他深深地搂住陈定睿,说:“定睿哥,我跟你去飞驼峰!他们死了,还有我啊!”
陈定睿哽咽到一声都出不来,只好紧紧地搂住章素节。
肉身相抱,如同手足。
那天邦德梦到一只美丽的鹭鸟翩然离去。那么真的一个梦,自己的鼻尖仿佛能感觉到它翅膀扇出的风。二十 
18、恍若手足 。。。 
岁的玛姬抱住自己,开心叫嚷:“看,一大群!它去找它们啦!”目送着它终于汇入群落、与鹭群一起展翅高飞。邦德忽然觉得:好伤心。
醒来的时候,初生的太阳温存地照入寝室。和暖光线下,邦德看见玛姬鬓边有了星星白发。深深呼吸之后,邦德温柔地亲吻妻子的眼睛,说:“早。”
他的妻慢慢醒来,向他微笑:“早。”
早上起来就打起来了!昆明中航办公室一片混乱。
有乘客投诉:“中航机长不顾航班安危、冒险行事。应当予以严惩!”
衣冠楚楚的先生女士歇了一宿惊魂普定,现在明白过来了正在怒火中烧。为首一个胖子,别航空委员会标识,仗着自己有三分明白更加不依不饶:“你们黄敬仪总经理呢?!这机长太不像话了!!!我要投诉!!!说!谁是机长??”
这个自然是不好说的。
章素节也不吭声儿地坐在那里听着,觉得这胖子眼熟。想一想,哦,那个在总经理病房念报纸的家伙。果然冤家路窄!
陈定睿帮着昆明中航办事员好言好语地在旁边儿劝,指望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华童早气的脸色发青,让黄智权死死拽着才没说话。
夏克刚打驼峰上飞下来,一进门就赶上这么热闹。打听一下儿是什么事,他吹口哨:“行啊,节,刚上班就惹祸!”哈哈笑:“我打赌你爹今晚把你捆到马棚去!”
那边儿的胖子显然知道中航根底,立刻踉跳:“那洋人养的杂种儿子么?连委员长都敢讽刺!我早就看出来他来路不正!说不定就是汉奸企图谋杀军政大员!”
华童三尸神暴跳:“去你妈的军政大员!你能军还是能政?满政府都算上,有志气的早吊死了!要不是老子拼死拼活拉航油回来给飞虎队保着昆明,你王八蛋现在还能在这里跳脚骂街?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有理你与日本战斗机讲!爷看你尿不尿裤子!”气地人家浑身哆嗦,华童呸一声:“一脸孱相!”
那胖子气到只有抖的份儿:“好好好,你等着我的!”
华童挑眉毛说:“爷等着!”瞥他一眼:“哦……这回来昆明是要给谁念报纸啊?看你也不会别的!”
夏克中文程度不错,捂着腮帮子嘎嘎笑。
中航办事一贯主张处息事宁人。一帮人连拉带扯地把华童拽走。
章素节揪住幸灾乐祸的夏克说:“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陈定睿怕夜长梦多,麻利快地带72号和他的机组返航汀江机场,打算远离这是非之地。
后来还是黄敬仪出头道歉,把这事情给压下去了。
为了这事,章素节在航务会里被当众批评。夏克私下赏了他许多暴栗,一个劲地数落素节的技术动作走形,原本不用这样惊险,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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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地如此难看!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注意如此这般的操作要领!!啰嗦再三,抓住这小子的脖子,恶形恶状:“你听明白了吗???”
章素节忙乱点头,心悦诚服:究竟夏克高明些。
邦德也不赞同素节这次的举动,说:“十分冒险。的确有拿乘客性命赌博的成分。”飞行员需的日常功课就是:培训加飞行。一周不飞,手感会生疏。何况素节在家躺了一个月,初上飞机不应做这样危险的动作。当初要他飞重庆昆明短途航班用意也在这里。
不过邦德是讲道理的:“当然,遇到紧急情况。也是没有办法。”拍拍养子的肩膀,竟然有几分溺爱的神色。
章素节受宠若惊,对着他爹光剩下傻笑。
保住了机组和飞机,黄敬仪只说一句:“我已经善后,没事了。”被那样多的人责怪,章素节都不以为意。看到总经理的眉头,他才明白过来,又给中航得罪了人。
结局相当古怪:惹祸的章素节没事,多嘴的华童被剥夺了飞行资格。
黄敬仪皱眉思考了半天,把华童派去了云南驿检查站担任电报员,为飞跃驼峰的飞机检测航向、提供气象信息。调令下来,大伙儿都傻眼了。周景林好心眼儿地趴在地图上找了半天,才看见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儿: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他回头看看华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华童的脸儿也是惨白的。
章素节“噌”地站起来,问:“你们谁跟我去找总经理说情?”陈定睿说:“我!”
结果他们俩屁股后面跟了一伙儿人。找也没用,任凭他们说破了嘴,黄敬仪就是眉目不动。最后开口也是慢条斯理:“没人才好,华童也该改改那张嘴。”
于是华童走定了。明目张胆的充军发配,没有不替他冤的慌的。
倒是夏克对着华童深情拥抱,真诚道贺:“恭喜你,年轻人。”
一片哗然。
他们机航长转过脑袋,鄙视地看着他的所有下级:“这幸运的混蛋不用飞驼峰了你们明白么?他比我们每一个人都更有机会看见战争结束!”丫悻悻:“你们中国人的处罚方式真古怪!在我看来这简直是奖赏!”
包括章素节在内,每个中国人都有一瞬间的哭笑不得:机航长……说的在理啊……
那天晚上,好多人去找华童,嘱咐他:“你小子眼瞅着是活了。要是我们有个万一……回头小鬼子完了的时候,麻烦你念叨着我们的名字把准信儿烧过来。弟兄们在底下也念叨你的好处。”
有心细的,再多嘴一句:“要是咱完了……麻烦你啥也别烧,跟我家里人也打招呼啥也别烧。我宁当饿鬼也落个心里干净……”
华童就听着,然后点头:“兄弟们放心!指定办到!”挨个看大伙儿一遍,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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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你们都踏踏实实往死里飞吧!我保证烧纸的时候一个都漏不下!”
弄得大伙儿往死里抽他!一帮人滚着打成团儿,翻桌倒凳!中航宿舍里跟大学男生会一样叫骂吵闹,仿佛都是没心没肺的大小伙子。
最后走的是陈定睿和章素节,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仨。满脸落魄像儿,好像还是那三个没了公司当后戳儿在飞机上饥寒交迫的倒霉蛋儿。想想也快,都一年了。
哎……这一年过的……
陈定睿说:“童啊,孤身在外,自己保重。”
华童吸吸鼻子:“哥你留神自己吧,在天上警醒点儿没坏处。”
章素节在一边儿拼命往华童背包里塞罐头。
华童说:“兄弟你别塞那个了。”章素节说:“没事儿。”华童说:“我是说别塞火腿的了,我爱吃牛肉的。”
这家伙!不过三个人都乐了。
当着兄弟们乐呵呵,回头偷偷擦眼角,都想: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着见着?谁也没底。
一天之后,华童背着行李钻进了大山之间,头也没回。
同一天,陈定睿机组配了新报务员齐汉生。没功夫哭天抹泪儿,他们扭头又回印度拉东西去了。章素节例行从重庆飞昆明,唯一欣慰:副驾驶林宇中手下的活儿漂亮了许多。章素节觉得他自己飞或者也行了,松口气。
午夜梦回,他又见到了观音在哭泣。可是隔着那样高的雪山珠峰,他根本碰不到她,所以什么都帮不上。眨眨眼醒过来,章素节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居然没有了伤时的狂躁愤怒,他觉得心口只是闷闷地麻痛,但是会痛很久很久……
夏克那阵子特别忙,自己当主力飞行员不说,还得操心机组调配。这美国货其实心眼儿挺善,外加扛不住人两句好话。忙地团团转还应承下来帮印中运输联队上关于飞跃驼峰的基本常识。
印中飞行联队又叫美国空军第十飞行联队,专门负责太平洋战场的战略物资输送。因为太平洋战场的重要级别远远低于欧洲战场,第十飞行大队的飞行员基本上都是刚刚从航校毕业的年轻学生。还没什么飞行小时数呢,稀里糊涂地就给孩子们派到世界上最险恶的航线上来了。飞机性能不稳定、飞行员经验欠缺、气候复杂多变、地理条件险恶再加上日本飞机劫杀,那就剩下个‘摔’了。
第十联队大队那阵子基本上一天坠毁一架飞机。
中航眼睁睁地着他们的拥挤的停机坪迅速松快下来。
一架飞机就是一个机组,一个机组就是至少三条鲜活的生命。
印中联队的司令奈顿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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