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何共未央》第66章


穆良心念急转,扭头对久微道:“那个人只怕是楚少,终于还是出事了。”
久微脸色刷地白了,只听穆良又问:“你看清他去哪里了吗?”
“是朝着医院去的。”
穆良脸色一肃:“好,我先去那边医院找找,如果雅芝有什么,今晚只怕还要出事,久微你们先待在这里等我消息。”
久微抓住他的手,语气坚决:“我跟你一起去。”
穆良看了她几秒,点头:“好吧,不过一定要听我吩咐。陈翌,你保护好她的安全。”
凌晨三点,正是夜最深沉的时候。 
空气里总算带了丝丝凉意,两边的长街一片寂静,路灯都仿佛暗了一些。
面前的宅邸一片漆黑,主人显然还在熟睡中。楚卓铭在门口停住,目光投向二楼的某一个窗户。
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客厅窗帘拉得严实,屋内黑沉沉的,楚卓铭却是轻车熟路摸上了二楼。
在楼梯口停了一会儿,径直走过去拧开了右手边第三扇房门。
借着走廊上的微光可以看见,屋内的雕花大床上躺了一个人。
楚卓铭站在门口,也不急着进去,眼睛慢慢眯起来,忽然,他闪电般掏出枪,对着床上的“人”连开了两枪。
清脆的枪声在沉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床上的“人”却哼都没哼一声,整幢宅子也安静如初,连个佣人都没有动静。
仿佛印证了心里的某种猜想,楚卓铭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他斜倚在门框上,对着床对面沙发的方向道:“您这是在考验我吗,父亲?”
他话音刚落,一盏小灯就自沙发边亮起,灯下坐着的,赫然就是穿着正装的楚尧!
楚卓铭把玩着手里的枪,等着楚尧开口,眼睛深处一丝温度也无。
楚尧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楚卓铭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你就是竹内寒山吧。”
楚尧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楚卓铭淡淡道:“怀疑你是在我母亲死的时候。只不过那时你的悲伤太过逼真,我不想作我父亲杀了我母亲的猜测。后来在检查陆子均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竹内寒山这个名字,我马上就想到你的字是寒山。陈翌从日本调查回来,告诉我竹内寒山遇到了海难。我当时已经有了七成把握。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所以我亲自来了香港。知道是你把831仓库卖给了何家,再加上雅芝让我不要查了,我总算可以确定,竹内寒山,就是你。”
楚尧脸上闪过一丝恍惚:“你母亲……对你说了什么?”
楚卓铭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什么都没说,只在我手心写了一个‘走’字。”
楚尧叹息一声:“她定是以为你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才会……自尽。”
“如果不是你逼她,她会疯吗?她其实一直在装病吧?一直在等我回来,暗示我离开,见了我最后一面之后,她才了无牵挂的走了!”楚卓铭的语气中有强自压抑的愤怒。
楚尧对上了他的眼睛:“卓铭,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母亲自始至终是真心相待。我从没想过要让她死。”
楚卓铭没说话。
楚尧脸上渐渐现出追忆的神色:“你听一听完整的故事吧。我之前在日本的经历想必你已经查清楚了,那我就从那次海难说起吧。
“当时我是作为间谍被派往中国的。我们的船触礁后,全船的人都没来得及逃生,那天海上还刮着飓风,我扒着一块船板在海上漂,后来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香港了。是你母亲救了我。我之前从未见过像她这么善良的人。几乎是伤一好,我便马上向她父亲求亲了。我告诉他们我是日本的留学生,他们家当时在湾仔区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豪,她父亲只这么一个女儿,见她愿意,也就没多阻拦。
“我们结婚之后不久,我就收到了日本方面的消息,他们知道我没死,命令我以‘楚尧’的身份在中国待下去,伺机进入政府。你母亲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份。后来我们搬去了苏州,再后来……”
“够了。”楚卓铭打断他,眼里满是嘲讽:“你说你爱她,最后也是你亲手害了她。”
“我没有!”楚尧提高了声音:“我可以杀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但是绝对不会伤她一丝一毫!她的事……是一个意外。那天何信来找我,你母亲……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之前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从那天以后,她的病就急转直下,最后……”他颓然低下头,把脸埋进手心。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何信口中的‘老师’就是你吧。让我猜猜你还做了什么。催我与何珊尽快完婚,是为了进一步巩固与何家的关系,从而为和石原莞尔的见面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你见我始终放不下久微,便派人杀了她家人,至于桂姐,也是你下的手吧。”楚卓铭声音平板。
楚尧抬起头,脸上是疲惫的笑意:“宁久微的母亲看见我与日本人在一起,我不能冒险,所以让人找借口杀了她儿子儿媳,她自然也就跟着去了。你说的那个桂姐,发现了何信在往内地秘密运军火,我下令动的手。这三十多年,我一直在暗中帮土肥原,今天被你查出来,也算有个了结。你动手吧。我的手下已经全部撤走了。”
“盈盈呢?”
“什么盈盈?”楚尧一脸惊讶。
“久微的侄女,宁久辰的女儿。”
楚尧苦笑:“我派出去的人说没见过她,那里就只有宁久辰和他妻子。”
楚卓铭没说话,抬眼紧紧盯着他。
楚尧眼中流露出一丝歉疚:“铭儿,我这大半生,唯一觉得亏欠的人,除了你母亲,就是你。你生下来的那天,我把你抱在怀里,你当时也不哭,就这么看着我,我竟被你看的害怕。你从小到大,我始终放不下这个心结,没有真正对你好过,我这个父亲做得不称职,不过现在,”他顿了顿,眼神渐渐变得欣慰:“我为你骄傲。你动手吧,杀了我。”
楚卓铭眼神巨震,瞬间闪过了诸般神情。他的手握紧了枪,缓缓,缓缓地抬了起来。
穆良和陈翌、久微赶到湾仔区,按小五说的方向连续找了几家诊所,都没有楚卓铭的踪影。
久微眼里满是焦虑:“雅芝身上有伤,他们还能去哪里?”
穆良脸色变了变:“最坏的可能,如果雅芝死了,那就还有一个地方。”
“在哪里?”
“楚公馆。”
“你的意思是”久微脸上血色尽失。
穆良沉声道:“没时间了,快走吧。”
三人赶到楚公馆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客厅的大门没有锁,三人刚跑进去
“砰!”
二楼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
“卓铭!”久微当先朝二楼奔去,穆良和陈翌紧跟在她身后。

见二楼右手边第三扇门大敞着,楚卓铭站在门口,后背挺得笔直。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久微走上前:“卓铭,你没事吧?”
楚卓铭似乎没听见一般,愣了几秒才开口:“你不是在北平吗?怎么会在这里?”
久微从他身侧朝屋内望去,只见沙发旁一盏台灯两者,一个人垂着头坐在沙发上,胸口正渐渐泅开一朵血花。
穆良和陈翌也看见了,四个人一时沉默。
穆良试探着开口:“雅芝……呢?”
楚卓铭眼中蒙上了一层痛苦:“她死了。我没来得及救她。”
久微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天渐渐亮了。东方露出的鱼肚白慢慢扩大,四周的云彩渐渐变作玫瑰红,太阳一点一点从海平面露出了脸,最后猛地一跃,挣脱束缚一般,射出了万丈霞光。
穆良抬手轻轻拍了拍楚卓铭的肩:“都结束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 
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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