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卧新春白袷衣》第142章


础?br /> 她哽咽着问:“很疼,对不对?”
“开刀的时候打了麻醉剂,药效还没退呢。”他笑,一笑之间,便犹如明月生辉,花之初绽,满室光华熠熠……
那时候,全都是因为答允了她要促成国共合作,他才会去冒那么大的险,
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忽然之间,她的头重得不是脖颈可以支撑,只能歪在一旁,再三努力,也抬不起头来去看这个和他貌肖至极的小义。
“阿嬷。”小义忙扶着她坐下,“你还好吧?”
顾夕颜紧紧握住小义的手,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抖:“他去的时候可曾吃苦?”
小义摇一摇头:“爷爷去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伯伯们当时正在美国,父亲也正在麻省理工读书,他们没能来得及赶回来……爷爷去的时候,只有奶奶和姑姑在。”
“那他临去时说了什么?”
“姑姑讲,爷爷说他这辈子都回不了大陆了,希望能海葬金门,也许是因为金门岛离大陆最近的地方吧,姑姑还说,爷爷那时候拉着她的手梦呓般的喃喃,说什么‘是你’,什么‘你到底还是来了’之类的话。”
顾夕颜哽咽难言,原来他已经不在人世,原来他临去的时候,念的人……是她。
“阿嬷,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只是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尽是绝望之色,当初民国三十七年在美利坚新泽西州一别,到今天,已经整整六十个年头,她急切地想知道他来台湾之后的日子,“国民政府兵败之后,他过得如何?”
“败退台湾之后,爷爷奉命带兵驻守金门保卫台海,八二三炮战后,爷爷出使越南,之后因为身体原因去美国养病,再后来,爷爷应蒋经国之邀出山,死于任上。”
顾夕颜怔怔地靠在椅背上,听小义说着他的旧事。
不过三言两语,就道尽他的一生,仿佛乏善足陈,但是她知道事实上绝非如此。
这段岁月,她不曾参与,不得不请小义转告,偏偏他也不曾参与,无法说得详细。
她叹口气。
小义不笨,见了此情形便知道她与爷爷之间必然有一段故事,他道:“阿嬷……你愿意去金门岛吗?爷爷最后的时光是在那里,他也葬在那里。”
“好。”
顾夕颜由明月扶着走到门口,看到小义开来的车子,脚步忽然踉跄——她准备了不知多少话想再次见面时说,此刻,都落了空。
小义带她们去了金门岛。
她还记得西元一九五八年八月二十三日,密集的炮弹射向金门,轰炸之处,尽作焦土,而眼中所见的金门岛,居然是一座海上仙岛,完全看不出战云密布的曾经。
金门岛上有他建起来的金门酒厂,有他建起来的莒光楼,金门岛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为他建庙,岛上有以他的字命名的亭,有以他的字命名的
路……
小义带领她们进入爷爷的纪念馆,一进门,顾夕颜便看到墙上有一幅他戎装照,那时他多大?四十?四十五?五十?总之是她不曾参与过的岁月——他老的时候,便是这样么?这张照片也勾起了小义的许多回忆,他说他小时候曾经问过奶奶为什么自己没有爷爷的酒窝,后来才知道,爷爷的那个不是酒窝,而是在共军的渡江战役中被子弹打穿了面颊所造成的凹陷。
纪念馆里有他的遗物共一万零五百六十二件,其中单是图书便有九千三百三十九册,咦?橱柜里还有一张已近泛黄了的宣纸,她凑近了去看,原来是明林慕容写的《哭仲玉》,上面写道:“夫君,一革命军人也,毕业黄埔九期,深受领袖熏陶。二十六年,经先父林讳月章介绍,得知负奇气而怀雄略,遂许以终身,结缡于烽火中,日月奄忽,迄今二十有八载。夫君与余结缡未久,即率部转战于鲁中一带,屡以奔袭强攻而破顽敌,夫君智勇兼备,余深为叹服矣……”
林慕容才是他的妻子,他独一无二的妻子,从此以后,千秋万世,她都能够以他的妻子的身份与他并立于漫漫青史之中……
而她,不过是一个过客。
金门岛上还有他的衣冠冢,冢旁植了数十株梅花,想来开放时必定是一片香雪海,而山丘以外便是大海,宁静无比,他应该会喜欢这里。
感觉上总以为他刚落葬,其实已有三十余年,墓木已拱。
顾夕颜的手籁籁的抖,她蹲下去,伸手摸索。
大理石碑上刻着他的名字,下面刻着,西元一九零九年二月二十六日——西元一九七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西元一九七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距今……已经三十五个年头……
她还记得,还记得那次同他吵架,她恨恨地同他说:“好啊,等到西元两千年,我不过八十多岁,你也不过九十岁出头,事实会证明一切。我一定要见证历史,倒是你,可千万别提前蹬腿了!”
他也气鼓鼓地回她:“我怎么敢先死?我若死了,你不非得殉情不可?”
为什么不守信用?为什么走得那么急?
她只觉得气促头昏,四肢无力,也不愿站起来走。
世界这么的大,可是却仿佛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一般,顾夕颜的额角抵住清凉的石碑,默默不言。
恍惚间,她似乎见到年轻的他朝她伸出手,她有些迟疑,但还是把手伸过去,咦?怎么自己的手变得这样光滑?
地上都是厚厚的积叶,踏上去绵软无声。他蹲下来:“我背你吧。”
于是
她笑嘻嘻地伏到他背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头顶上是一树一树火红的叶子,燃烧树顶,大火轰轰烈烈,如此的灿烂,如此的凄惋,哀艳得如义无反顾的殉情者的血。
他的鞋子踏在铺满山路的红叶上,有极轻微的声响,好像时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轻轻断裂:“我背你一辈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有水晶珠子从极高的地方落下来,一颗一颗都落在玉盘里,凝而不碎,声若琳琅。
这时候午后的阳光穿林而过,在他身上撒了一片温暖的浅金。
她轻轻地念道:“一辈子……”
如果,如果有幸邂逅于来世,是否还能记起……记起茫茫此生?
、尾声:刻意伤春复伤别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写完了~~~
01
夫人来南京,是因为南京民间抗战纪念馆馆长吴先斌先生的邀请,首先是馆长吴先生带领明清远将军遗孀明林慕容女士一行人参观南京民间抗战纪念馆,请夫人在纪念馆留言簿上题词留念,接着大家到四楼的会议室开始座谈会。
汉堡首先提问:“将军有没有和跟你讲过他在南京保卫战期间的情况?”
夫人摇一摇头:“他从来不跟我讲打仗的事情,胜了败了都不讲,后来他去了以后,我看别人写他的传记,才知道那一战有多惨烈,他被日军炸成重伤,最后是被手下的士兵背下战场的……其实,他每次打仗都要负伤,每次仗打完的时候都是被人抬下去的,因为他总是冲在最前面。”
是啊,那时的男儿,热血激昂,一身戎装,在国家危难之时,于民族存亡之际,抛头颅,洒热血,在血雨腥风中用生命去诠释“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真正意义。
接着味道问了个问题:“夫人,你从四九年离开大陆到现在已经有六十多年了,不知你对于阔别了六十多年的南京生活还有什么回忆?”
夫人轻轻道:“其实我在一九八一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当初我们在南京的房子已经被拆掉了,后来我还去了孝陵卫,军部的那栋楼还在,当初我们聚会的广场还在,从前我们一起骑马的国父陵音乐台还在……但是仲玉已经不在了,从前设在孝陵卫的那栋军部的楼里面也已经住满了解放军的文工团团员,男男女女,欢欢笑笑,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还笑嘻嘻地问我是从哪里来的……”
说到这里,夫人已经难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小路赶紧转移话题:“我在网上看到,你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将军了,可以说说你们相识相爱的故事吗?嗯,最好再说说你们结婚后的事情。尤其是你们在西元一九四五年至西元一九四九年的这一段时间的故事。”
“遇见他的时候,我才十岁。那时候我的父亲来南京开会,干脆便携了我和母亲在南京游玩,那天刚好是元宵节,我们是在夫子庙遇见的。那是我岁数还小,不知怎么的,见了他就要他等我长大当他的妻子,想不到,到后来居然真的实现了。”夫人沉默了半天,继续说道,“他是带兵的将军,军务繁忙,身不由己,在军营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还长,民国三十五年又上前线了,那段时间,我们一直聚少离多,有时候他抽空回家,我却不在,仲玉就写个条子,摆在桌上告诉我他几点几分回来过……那时候几乎天天打仗,他有很多好朋友都死在战场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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