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女子》第4章


趣些。”蕴蘅笑道:“你也说读书有趣,等明天说通了母亲,我带你一起上洋堂好不好。”
思源笑道:“上学还要带着丫头侍候,谁也没有咱们三小姐气派大。”蕴蘅哼道:“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为什么非得是丫头,难道就不能是同学?”迎春摆手道:“三小姐你别开玩笑了,我可没这样的福气。”思源笑道:“原来这世上最讲自由讲平等的人在咱们家里,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说笑一阵,看看时候不早,站起身来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蕴蘅道:“不送。”迎春忙放下手中活计,送思源出去,迎面正碰上晓莺,晓莺唤了一声三少爷,思源点点头,“来了。”晓莺来请蕴芝过去打牌。蕴芝还没说话,蕴蘅便道:“三娘的牌搭子多得很,怎么最近老来找大姐,昨儿陪她们打了一整天,现在膀子还酸呢。”蕴芝怕晓莺下不来台,便道:“明天吧,明天我一早就去。”
晓莺转过月洞门,却见思源走在前面,思源见了晓莺,停下脚步。晓莺笑道:“三少爷你怎么走的这么慢。”思源笑道:“边走边看就慢了。”晓莺顺着他的眼光向四周一张,草木凋敝,风卷着落叶在地上打着转,笑道:“这时候有什么好看的。”
思源笑笑不答,又问:“思澜在学堂跟人打架的事,三娘有些怪我是不是?”晓莺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说三少爷最近怎么不来了,原来是为这个。我跟太太说,三少爷虽和四少爷在一间学校,但年级不同,平时并不总在一处,一听说四少爷跟人家打架,书包也没拿就飞奔过来,拉架的时候,还挨了好几拳呢,皮袍都划破了。我们太太也不是不明理的人,难道还会怪你吗?”
思源笑道:“多谢你替我分解,这些话我自己不好说,又怕三娘误会我。真是多谢你了。”晓莺低声道,“这有什么?”顿了顿问道:“你那件皮袍补了么?”思源搔搔头,“那些人粗手笨脚的,我不放心让他们弄。”他的那件藏青湖绉面子皮袍,毛长色纯,料子颇为名贵。
晓莺道:“我认识一个师傅,手工很好,你拿过来罢,反正四少爷那件也要一起补。”思源笑道:“那麻烦你。”青石板走到头,两人分手,思源走了几步,不自禁地回头望,正巧晓莺也回头,四目相投,晓莺急忙转身,长辫高高甩起,甩得思源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第4章
次日蕴芝到三太太那里打牌,迎春也随了去。屋里茶水有人侍候,迎春没什么事,就坐在门口,看晓莺、彩屏她们踢毽子。彩屏是大少奶奶秀贞的丫头,跟着秀贞来的,还有一位舅太太是何昂夫的表嫂,也常来这里打牌。最近因为五太太有孕,三缺一,蕴芝便被拉来充数。
晓莺踢得最好,不论鸡毛毽子转到哪个方向,她都能够到。两脚倒换着踢,毽子跳到后面,身子灵活地跟着转子一圈,又稳稳当当地踢起来,彩屏在一旁干着急,忽听早燕喊道:“四少爷回来了。”
迎春随声望去,见一个少年跑跳着过来,大约十三四岁,穿着日式的学生装,一条窄而低的狭领,扣子很多,帽子是软檐的,垂下来遮住眉毛。他一跑到近前,就把书包甩到早燕怀里。嚷道:“快给我一杯水,渴死人了。”走到迎春跟前,觉得面生,立住脚步,侧头问:“你叫什么?”
迎春低声说了名字。思澜嘴一撇,“真老土!”蹬蹬蹬跑到屋里,喝了半壶茶,又要出去。三太太喊道:“别一跑就没影,今天早点回来,等会儿你老子还要查你的功课呢。”
思澜随口应道:“知道了。”甩下书包,又跑了出来。晓莺彩屏她们一见他过来,就先把辫梢抄在手里,迎春反应不及,只觉得头发一疼,辫子已被思澜扯了一把。迎春一声惊叫,晓莺彩屏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提醒也罢了,还看笑话,迎春又生气又委屈,眼泪汪汪地在眼眶里晃了两晃,险些掉下来。晓莺含笑道:“都怪我,忘了告诉你,四少爷最爱扯女孩的辫子。”转头向思澜,“你看你,都把人家欺负哭了。”思澜看了看迎春,搔搔头,上前一把拉住她手,笑道:“走,我带你听老秦说书去。”
迎春被他拉到后面的菜园子,那里早围了四五个人,有厨房里打杂的小王,门房大李,赶车的老胡,还有管家的小儿子何三贵,都聚精会神地在听老秦讲些什么。几人看见思澜,笑着招呼,闪开地方,让他们两个小孩子站在前面。
老秦正讲《说唐》,“话说唐公李渊,得旨限三个月,要造一所晋阳宫,如何来得及?心中无计,便和四个儿子相商。这李渊有四子,四子李元霸年方十二,生得骨瘦如柴,面如病鬼。却偏偏力大无穷,使一对八百斤重的铜锤,坐一骑万里云,天下无敌,在大隋称第一条好汉。”
思澜插口道:“你说,李元霸和关公哪一个更厉害?”老秦愣一下,笑道:“他们又没比过,我哪知道啊。”旁边众人都哄笑起,“四少爷想让关公和李元霸打一场不成?”思澜笑道:“我知道,是李元霸厉害。他那一对铜锤有八百斤重,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只有八十斤,自然打不过李元霸。”老秦笑着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众人笑了一阵,老秦续道:“当下唐公说道:这旨意,一定是宇文化及的奸计。造不成只说违旨要杀,造成又说私造皇宫,也要杀。左右总是一个死,唉!李元霸道:”爹爹不要心焦,那个狗皇帝若来,待我一锤打死他,爹爹你做了皇帝就是了!“
迎春开始见满眼陌生人,还有些害怕,但慢慢就被故事吸引住了。老秦讲到李元霸和宇文成都大战,手舞足蹈,口沫飞溅,正到精彩处,忽听有人喊道:“四少爷,太太喊你回去呢,老爷要回来了。”回头一看,正是晓莺。
思澜皱眉,摸出怀表看了看道,“老爷六点才回来,现在才几点?”晓莺道:“总要准备一下功课吧,否则又要糟糕了。”思澜道:“再等一会儿,我听完这段,还不知道李元霸和宇文成都谁输谁赢呢?”老秦不敢罗嗦,“我的好少爷,当然是李元霸赢了。先回去,咱等明儿好不好?明天他们怎么磨我都不讲,就等你一个。”思澜这才满意了,回来后不情不愿地进了书屋,三太太喊道:“上回你爹不是让你临什么贴吗?你临好了没有?”
迎春铺纸,晓莺磨墨,思澜把一本字贴摊开,临了几行便停手,向二人笑道:“纸牌放哪了,咱们玩两把,把门关紧了,别让她们听见。”晓莺瞪眼道:“谁陪你玩,你又不写,我告诉太太去。”思澜把笔一摔,“你看看你磨的什么墨,涩死了。”晓莺冷笑道:“你自己不用功,还怨别人。不用拉倒,我手还累得怪酸呢。迎春,你会不会磨墨?你来吧。”说着甩手就走。
思澜气得直发怔,有心出去告她一状,实在自己又没什么理。迎春倒没过见有丫头敢这么跟少爷说话的,不由得暗暗称奇。思澜恶狠狠地说:“叫你磨墨,没听见啊!”迎春连忙动手,思澜不得不承认,迎春墨磨得比晓莺好多了,字写出来不漫不滞,凝住心神,不到一个小时也就写完了。抬头见迎春正专注地瞧着壁上挂的一幅画。
画上数竿劲竹,直指云霄,枝干墨淡而有力,竹叶依风倾斜,竹旁顽石阔笔涂写,与竹一体浑然,是李方膺的《潇湘风竹图》。何昂夫颇好收藏,以明清两代字画居多,这幅算是佳作。在思澜看来,也不过几笔破竹,不晓得有什么好看,因见迎春嘴里念念有词。不由好奇地问:“你在念什么?”
迎春是在念左下侧的题诗,但有的字认不出,“画史什么来不画风,我于什么什么夺天工;请看尺幅潇湘竹,满耳丁东什么玉空。”迎春在蕴芝那里养成有问题就问的习惯,便问:“四少爷,你认识么?”思澜临的都是正楷,像这种龙飞凤舞的字认来也困难,可他嘴上哪肯承认,只道:“容易得很,让我看看。”来回看了两遍,笑道:“笨蛋,是画史从来不画风,我于难处夺天工。”
迎春道:“那还有一个字呢?”思澜看了半晌也不认出来,心里不服气,搬过一把椅子,踏上去,想把画轴拿下来细看,迎春上前拦他,“算了,不用拿。”思澜想躲迎春,脚下一偏,便跌了下来,手往墻上一撑,人站稳了,画轴却扯坏了摔在地上。
思澜顿足道:“都怪你,拉我干么?”迎春低声道:“我就是怕你扯坏,才拉你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思澜想了想,跑到书柜下面东翻西找,从十几轴画里挑出一幅郑板桥的兰竹,长短宽窄和这幅相近,踏上椅子,把这幅挂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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