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女子》第91章


何太太听她说得有理,才将心放宽几分,又问迎春怎么知道这些,迎春说报上常有这类新闻,思泽又爱和思澜讨论,她听得多了,便也记住一些。火车到洛阳站时,天色已经很晚,好在有蒋文涛来接站,何太太这才知道吴均并不在洛阳,而在距此七十五公里的汝阳县驻军,想想也只好在这里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去探蕴蔷,便一起坐车到了吴府。
晚上吴夫人为何太太接风,坐陪的是河南督军张福来的太太,而吴佩孚却一直未曾朝面,吴夫人说近来剿匪事急,大帅常在巡阅使属所和师部休息,已经好些日子没回家了,希望亲家不要见怪。何太太忙说哪里,大帅公务繁忙,我们也不敢打扰。席间提起蕴蔷流产的事,不免叹惜一番。当晚在吴家休息,次日便启程去汝阳县,除了蒋文涛相陪外,吴夫人另派了一位副官和八名亲卫,开了两辆车跟在后面保护。
第54章
车过伊川县不久,便听到一阵枪声,何太太大惊失色,蒋文涛忙道,不用怕,应该是民团在操练,嘴上这么说,心中也不敢确定,这里地近洛阳,照理说该十分安全才是,但前几个月,还有杆匪扬言要绑吴佩孚的票,只怕这些人被追得狗急跳墙也是有的。又驶了一段路,云厚风涌,天也阴沉下来,似乎有一场大雨将临。
就在这雨将下未下之际,忽听枪声又起,这次离得极近,啪地一声玻璃碎裂,车子猛地刹住,何太太惊叫一声,紧紧攥住了迎春的手,大家都吓得弯下腰去,便有十数人持枪围了上来,当先一人高喝下车。蒋文涛忙道:“各位,有话好说。”心下暗忖匪徒人数不多,两下里动手,未必不敌,但此行是为了护送女眷,倘若伤了何太太,如何向吴均和思澄交代,正寻思对策,忽听后面一阵喧嚷,原来那匪首到后车盘问,不想那耿副官身手极是敏捷,乘他不备,兔起鹘落之下,已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兵士们也纷纷拔出枪来,两相对恃间,只听那耿副官高声道:“我们几人要到汝阳县公干,不想多惹是非,各位如果愿意跟我们去见吴旅长,可以求他收编,如果不愿意,那就请自行散去。”这十数人本是被击散的一股溃匪,末路穷途,能被收编哪个不愿,只不过害怕有诈而已,那匪首犹疑道:“你不要骗人了,吴大帅恨不得剿净我们,早说过不许收编。”蒋文涛插口道:“那是大帅恨那些杆首太过狂妄的激愤之语,我知道你们都是过不下日子的贫苦百姓,不得已才从匪的。吴旅长最恤民情,你们去请求收编,他一定欢迎。”
那匪首便叫耿副官和蒋文涛立誓,两人都发了毒誓,群匪方将枪收起,耿副官也将匪首放了,这时雨点越落越密,众人又开车向前行了里许,到路旁一处茶棚避雨,何太太不敢下车,迎春和郑妈她们便都在车上陪着她,这场雨大约下了半个多钟头,雨停后继续前行,将五点钟时终于到了汝阳驻军处,耿副官找到吴均的参谋商量那十几个人的问题,蒋文涛则送何太太迎春她们到内宅。
何太太一见蕴蔷迎出来,忙挽住她道:“你这时候该在床上躺着才是,快回去,别让风吹了。”蕴蔷笑道:“没有关系,已经躺了很多天了。”又向迎春笑了笑,一路引着众人向内。何太太和迎春途中遇匪又遇雨,多少有些狼狈,便由胭脂陪着先去洗脸换了衣服,方才出来叙话,迎春见蕴蔷穿件丁香色织锦旗袍,长发松挽,珠簪斜插,双颊虽略见消瘦,但坐在那里眉目娴静,笑语徐徐,气韵倒是更胜从前了。
何太太道:“蒋先生和那位长官呢,路上可多亏了他们。”蕴蔷道:“他们还有公务,已经启程回洛阳了。”何太太哦了一声,蕴蔷叹道:“都是我不好,该拦住他发那个电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倒连累母亲奔波这一趟。”何太太道:“傻孩子,怎么说这样生分的话,这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你要自己保重身体,男人家总是粗心的。”蕴蔷笑着答应,又问家中近况,胭脂也在一旁和迎春细说别来光景。
到了开饭时候,何太太还不见吴均回来,不免要问,蕴蔷道:“他回来的时间总是不一定的,不用等他。”笑扶何太太入座道:“母亲和迎春妹来河南,一定要尝尝黄河鲤鱼。”何太太笑道:“昨天已在洛阳吃过了。”蕴蔷笑道:“也是一鱼两吃?”迎春笑道:“是清蒸和红烧。”蕴蔷笑道:“那今天换个做法,就焦炸和酱汁吧。”便叫樱桃去嘱咐厨房,何太太拦阻道:“还是等姑爷回来吧。”
蕴蔷看何太太的意思,是一定不肯先吃的,便悄悄回房给吴均打了个电话,又过了半个多钟头,吴均终于赶回来了,一进门先向何太太道歉,说知道岳母到了,本该即刻回来,不想又接到新命令耽误了,何太太笑道:“你是公务,我们闲坐着说话,多等一时半刻有什么要紧。”少时黄河鲤鱼做好上桌,吴均便给何太太布菜,又让迎春,席间谈些洛阳开封的掌故,也不冷场。吃过饭后,陪着何太太坐了一会儿,仍旧赶回旅部,何太太忍不住问蕴蔷,吴均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忙,蕴蔷说最近剿匪事繁,前些时候还好。
接连几天,都未见吴均的面,原来他已带着两个团南下助张福来汇剿老洋人去了。这天蕴蔷陪着何太太在附近散步,正说着话,忽听砰砰两声枪响,何太太吃了一惊,脸色顿时变了,蕴蔷笑着安慰道:“没事的。”便叫樱桃去打听,看发生了什么事,不多时樱桃回来说是留守的团长下令枪毙几名土匪,不想惊扰了太太。
迎春心头一跳,暗想不会是前几天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吧,她眼看着蒋文涛和耿副官发了毒誓的,难道竟是诓人之局么?问起蕴蔷,蕴蔷想了想道:“诓他们倒不至于,毙的这两个人,想来是其中穷凶极恶的。”又笑,“这事与咱们不相干,不要想了。”樱桃笑道:“对呀,他们要找也是去找蒋先生,四少奶奶,你不用怕的。”见蕴蔷瞪过来,才不说了。
不只迎春不能释然,何太太听说杀了人,心里也很不舒服,再加上一路所见所闻,觉得这里实在不是个宜人居住之所,叹道:“这样的日子,亏你这娇娇怯怯的人,怎么住得下来。”蕴蔷淡淡一笑,“我已经习惯了。”何太太看了蕴蔷一眼,缓缓道:“我在想,或许当初不该听你大哥的话,那个孩子,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才――”蕴蔷怔了怔,随即笑道:“已经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想。人各有命,不可强求,况且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樱桃笑道:“就是姑爷忙了些,还有这里太荒凉了,连个玩的地方都没有。”蕴蔷道:“他虽忙些,对我总算不错,这里是不及江南繁华,没有电影院跳舞场,好在我不是那种爱热闹的人,倒不觉得怎样。”何太太只是偶然感慨,这时听蕴蔷这么说,便笑道:“我是人老了爱操心,其实这地方虽然清苦,想来你们的吃穿用度也不会短一分一毫,只是下次有了孩子,还是回洛阳休养的好,有长辈在身边,多少能照顾些。”蕴蔷点头称是。
何太太这次带了很多东西来给蕴蔷补身,有些需要注意处,郑妈一一交代了胭脂,何太太尽到心意,不愿在河南多呆,便跟蕴蔷告辞,蕴蔷挽留不住,请了那团长来,派兵士一直保护何太太她们上了火车。
何太太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大好,又受了惊吓,回到南京后便病倒了,吃了王大夫开的几副药,也未见什么好转,病中尤其思念子女,便叫思泽写信,一封封催思澄和思涯回家。秀贞宽慰何太太说,如果他们兄弟能在年前赶回来,咱们家又可以过个团圆年了。迎春却黯然,蕴芝已去,蕴蘅不能回家,这个年无论如何不能算是团圆了。
这时北京正查办罗文干案,思澄生怕一不小心,便被卷在旋涡里,因此一接到何太太的家书,便带着姨太太和儿子赶回来,何太太见了他们,心情略略开朗些,又叫思澄写信再催思涯,喘吁吁道:“你就说我快死了,他再不回家就看不着我了。”思澄一笑,笔下自有斟酌,不过思涯没收到这封信,因为那时候他已在回国的船上了。
思涯到家后,放下行李便去看何太太,如意正在廊下收拾花草,看见思涯笑道:“二少爷,你总算肯回来了。”思涯便问何太太的病,如意道:“好一些了,不过现在太太在睡觉,我陪你进去等一会儿。”思涯道:“你忙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卧房外的帷慢旁边坐了一人,微蹙着眉,倦倚在藤椅上,思涯初时只道是称心,走近两步才看出是迎春。
向来婆母生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