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小记》第18章


庄大少的声音适时传来,打断了海二少自顾自的钻牛角尖。一听庄大少微带歉意的示好,海二少也就不再偏执,陈年往事总被拿出来反复咀嚼翻炒,也不像是男子汉作为,况且还有蛋糕吃,这次就勉强原谅庄大少。海二少心里想着,脸上的神情也松快了起来。
袁小姐坐副驾,海二少与庄大少并排于后座。
海二少很有些紧张,他并不想在袁小姐面前出糗,可偏偏回忆起了第一次坐小汽车的不愉快经历。担心那样的不适感卷土重来,尚好的那只手悄悄紧握成拳,也不再说话了,像根木头似的直愣愣地挺在位置上。
不过多久,鼻尖捕捉到了一丝凉意。定眼一看,是庄大少手指上涂了一块凉膏,正预备往他的人中上涂,海二少不知庄大少的用意,条件反射地向后靠了靠。
庄大少另一只手则很快扶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脸轻轻带到自己面前。
“别害怕”,庄大少低声道:“我问了家庭医师,他说凉膏能缓解你坐汽车的不适。”
海二少有些感动。
“那……那我自己来吧。” 语毕想拿过庄大少掌心里的小铁盒。
“别动。”
谁知庄大少丝毫给他的意思都没有,只好乖乖的不动弹,任凭凉膏涂到了人中和太阳穴。
两人的距离太近,海二少不是很自在,于是闭上了双眼,却不曾想没由来地回忆起了那个绮梦,脸顿时变得通红。
擦凉膏的时间很短,海二少却感觉过了半个钟头。张开双眼的时候,庄大少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薄荷和冰片的味道在鼻腔萦绕,像极了那个梦里庄大少带来的,清爽的香气。
第29章 
海二少确实是存着一点儿私心的,要不然也不会不顾庄大少脸色成天往庄公馆跑。
海二少没有姐姐,第一眼看见袁小姐的时候只觉得单纯的好看,多聊两句觉得这位受过西方教育的女子哪哪儿都优秀,热情开朗,见多识广。受尽了十里镇姑娘嫌弃的海二少自然知道自己与袁小姐恋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也不犟这口气,心里琢磨着把她当个姐姐也挺好的,于是越看越喜欢,自然与袁小姐来往得勤。
如同孩童般幼稚,虽然没了恋爱这层心思,但海二少还是秉持着“我没有的大家也不许有”的恶霸心态来看待袁夏梨周围的男人。这一看就把海二少看得气鼓鼓,庄大少对袁小姐可谓是体贴入微,各方面照顾得相当细致,海二少心理不平衡了:你们俩本是表兄妹,表兄妹用得着如此……
啧!他倒是给忘了,表兄妹怎么了,表兄妹在三姨太的唱词本里恋爱那叫亲上加亲!
一路想着气着不忿着,果真没有出现上次的不适,刚上车的担忧全叫他忘光了,如今海二少的脑子里全是“亲上加亲”四个字,就连提醒他下车的庄大少,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袁夏梨见到城郊好景致,分外开心,拿起风筝就想向前冲。
山坡一片延绵的嫩绿色,点缀着小簇野花,不留神远处林子里会闪过松鼠的身影,还有叽叽喳喳叫着的鸟儿与清新的空气,是一派优美的春天景象。
海二少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心情畅快无比。
庄大少却喊住袁小姐。
“芝荷,鞋带要系好,不然摔伤了可不好。”
袁夏梨嫌庄大少啰嗦,但还是蹲下身迅速将小皮鞋绑得紧紧的,末了起身做个鬼脸:“好了吧,表哥你可真是个老妈子。”
庄大少不恼,朝她笑笑,让她自在奔跑去了。
海二少刚刚吸进去的清新空气顿时郁结了。打情骂俏?要不要脸?
看看跑到远处的袁小姐,再低头瞧瞧自己依旧挂着石膏的手,海二少顿感失策,跟他们来放风筝,不是特意看他们恩恩爱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庄大少与袁小姐在海二少心中已经称得上是勾勾搭搭,是顶不文明,顶不西式,顶不要脸的行为了。
天地良心,庄大少和袁小姐可没有一丝逾越之行为,只怪海二少嫉妒灌了满腔,看什么都碍眼,整个人如同一盏醋壶,胸襟虽大,里面装的全是酸水,心眼倒是如同壶嘴一般,细细小小。
袁小姐的风筝缓缓升上了天空,给青蓝的广阔里添了一抹红色。
庄大少与海二少席地而坐,身旁放着厨娘准备的两盒吃食。两人却都不吃,望着天空发呆。无言也不会觉得尴尬,时间缓缓流走,海二少揉了揉眼睛,他盯着风筝看太久了,有些累。
“庄大少。”
“嗯?”
“英格利是有没有这样的晴天啊?”
庄大少想了想,摇头:“那儿常常有雨,大概是有的,可我没有注意过。”
海二少又问:“你在英格利是,不这样看看天吗?”
庄大少笑了:“说出来怕你笑话,我不太敢看,看了总有些想家。”
海二少心里有些隐约的得意,看来庄大少也没什么了不得嘛,原来他也会想家。
庄大少打开食盒,拿起一块饼干送到海二少嘴边。
“尝尝。”
海二少懒得动弹,张嘴把饼干咬走,这时倒不觉得自己顶不文明、顶不要脸了。嚼完吞下,赏赐评语一句:不错,再吃一块。
喂食工庄大少便开始勤勤恳恳地为老爷服务。
饼干酥脆,留下碎末在衣领,庄大少为他轻轻扫去。这时海二少才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两个大男人,喂来喂去,实在惹人遐想,二少缓过神来,忙对庄大少说自己已经饱了,继而坐得直挺挺,宛如第一天上学堂的小学生。
这人耳根通红,硬是装作看别处,有点……可爱得紧。
庄大少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点软软的,像是初春植物冒绿芽,想要戳破了屏障往上生长。
可这嫩芽活泼不过两秒,却又听见海二少说话。
“芝荷姐姐也是从小留洋吗?”
庄大少有点气闷,饼干也吃了,知心话也聊了,怎么又回到芝荷那儿去了?
看来海二少真是喜欢她吧。思及此,还在假装看风景的海二少好像也没那么可爱了,甚至有点欠揍。
“芝荷的爹是我舅舅,当年不想考功名,与我外祖父闹了几年矛盾,自己出来做生意了。芝荷说的,一开始是卖夏梨起家的,然后慢慢富足了,就包了几个镇的池塘,用来种藕。”
这话说得毫无情绪起伏,仿佛在照本宣科地背书。海二少本来兴致勃勃,想打听打听袁夏梨的事儿,见庄大少是这种态度,也就没想再问下去,这个庄大少,真是一点都不会讲故事!
两人各怀心思,没有人接着说话。庄大少并不想过多地介绍袁小姐的个人私事,怕海二少越听越感兴趣,深深爱上袁小姐;海二少则认为庄大少是刻意护着袁小姐,不让他打听,将他防作外人,以免影响他俩的表兄妹情深。
两种心思相差十万八千里,可偏偏能在里面只找出一个共同点——这两人的心眼可真是小透了!
庄大少与海二少各自在内心里暗嗤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海二少清清嗓,换个话题,开口道:“庄大少待芝荷姐姐可真是好……”
话还没说完,袁夏梨的声音就插进来了:“那是自然,表哥欠我一条命呢!”
海二少本意只是调侃两句,没想到从拎着风筝回来的袁小姐口中听到如此重的字眼,立马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急忙问道:“怎么了?欠什么命啊?”
庄大少脸顿时如同锅底黑,低声呵斥道:“芝荷,不许胡闹。”
谁知袁小姐根本不理庄大少那块黑炭脸,迎上海二少好奇得不得了的目光道:“当年表哥去我家的藕塘玩,爹娘为了让我们不乱跑,就骗我们说池塘里黑乎乎的可全是屎,千万莫要跑到塘边玩。表哥还是带着我偷偷去了,谁知他脚底一滑,跌进池塘里,滚了一身的泥,我用竹竿子把他给拉上来的。”
海二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小姐接着说:“表哥一路哭回家,洗了三四回澡还止不住眼泪。大人问怎么了,他就说,自己跌进屎里了,是芝荷妹妹把他从屎里救出来的。”
海二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庄大少:“好了,我们回家。”
第30章 
回程的一路上,袁小姐和海二少仿佛产生了莫大的默契似的,虽然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嘴角的笑却一直难消。其中一人忍不住发出嗤笑,另一个人便也被传染得抖动起肩膀来。
说不辛苦是假的,海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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