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舸争流》第24章

“行！我这就去找姚司令！”刘信坤不假思索地说：“不过，你得尽快就此事写份报告给我，查明事因！我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挂好电话，匆匆地穿上了衣服，稍作洗漱，又在镜子前看了看有没有不整洁的地方。
八分钟后，刘信坤已经钻进了停泊在江川市府招待所门口的奥迪车。他没有叫秘书小葛。一个女孩子家，应该让她多睡会儿。他吩咐司机老罗直赴驻江川市的武警部队营房。奥迪迅速地冲出了市府大门，拐上了安静的街道。他打开车窗，凉爽的夏日夜风呼呼地灌了进来。他打量一眼街道两边闪烁不停的霓虹灯，大脑冷静了下来。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戚长征的电话，吩咐说：“麻烦你派人将吴晓风的父母送到安全些的地方。我担心曹青松会报复吴晓风。还有，你们斟酌着沿通往C市的各条路线盘查一下！”
给戚局长打完电话，刘信坤接着调出了吴晓风的手机号码，但对方的手机响了两下便关上了。“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刘信坤嘟囔着骂了一句，抑郁地将手机扔在后座。曹青松逃走的事情在他脑中不停地萦绕，还不时冒出临江县的工程腐败案。
也许，在大多数江川市的父老们为刘信坤凌厉风行的反腐手段欢呼雀跃之时，却不知道他们的刘青天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省委省府中的要员早已给他打过招呼。“小刘啊，你接手的那些腐败案子，是要查，而且要狠狠地查。可话又说回来，你也要运用你的政治智慧，不要拔了萝卜还带一摊泥出来，这样会给我们的政府威信带来多大的损害你知道吗？不要搞得江川市到处都是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弄得老百姓人心惶惶！”
所以，在曹青松父子相继被捕之后，刘信坤曾经考虑大面积隔离审查江津县公安系统的大小官员。可他刚将这个想法向市委、省委汇报请示时，立刻招来了他们的痛斥：“你这是草木皆兵！你是不是觉得天底就你一个好人？！你别忘了，你可是党员。这种大清洗式的做法在我们党的历史上留下的教训还少吗？你要是想做叶若夫和贝利亚第二，那你就卷起铺盖走人！”
（注：叶诺夫和内利亚都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前苏联大清洗时的内务部头子，充当了刽子手的角色。那次大清洗给苏联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有人估计有四千万左右的人受到了牵连。当时苏联红军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军官被咔嚓或关押了。导致后来德国入侵时许多部队竟然没有指挥官，进而致使红军的战斗力大幅度下降。另外要声明，小说虽然揭露社会黑暗面比较多，但我个人认为社会上还是好人占绝大多数。）
那一次，走上政治路途三年有余的刘信坤第一次屈服了。他不能不屈服，他清楚，自己别无选择。主要是江津县和临江县的这两个坑实在是太大了，远在省委省府的意料之外。因此，以前的支持变成了压力，甚至绊脚石。刘信坤的内心苦苦地思索了片刻之后，开始倾向于一种观点：这次曹青松的逃脱绝对是那次屈服的代价。
正在刘信坤沉思的时候，奥迪平稳地停了下来。司机老罗轻声告诉他：“市长，到了。”刘信坤“嗯”了一声，愧疚地看了看对方，“老罗，你待会儿先把车开回去，去休息吧。我待会让他们部队上开车送我回去。”
老罗笑了一笑，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说：“市长，您快去忙吧。”刘信坤下了车，走上前向营地门口值勤的武警打了一声招呼，后者向刘信坤敬了一个礼。刘信坤将自己的证件掏出来递给对方，说明了来意。
值勤的武警不敢怠慢，立刻按动按钮，升起了钢质的拦车杆，放奥迪车进去。同时示意同伴给值班室挂电话，通知姚司令。刘信坤道了一声谢，回到了车上。
第十三章　追捕（2）
老罗娴熟地驾驶着奥迪在营地安静而尽可能迅速地行驶。刘信坤叹了一口气，再次抓起了手机，给吴晓风拨了一个，然而依然处在关机状态。他不得不暂时放弃尽快通知吴晓风的打算，转而思考着待会见了姚大元司令如何说话。虽然这种要调用武警的事情，犯不上他一个副市长亲自跑上一趟，但出于谨慎和对这位年届半百的大校的尊重，初来乍到的他不敢擅自托大，以免无故树敌。
姚大元到底是军人，动作十分迅速，接到了警卫的通知，以令年轻人都禁不住自叹不如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站在了部队接待室所在的楼下等候着刘信坤的到来。黑色的奥迪悄然靠近了他，熄了火，刘信坤跳了下来。
借着台阶上的路灯余晖，刘信坤刚下车便见到了一位身材敦实、面容刚毅的中年军官虎步迎了上来，向他行了一个军礼，笑呵呵地说：“刘市长，您好您好，想不到我们两个的首次见面竟然是在深更半夜啊。不知道什么紧急的事情让您深更半夜劳动大驾？”
刘信坤跟对方使劲地握了握手，必要地寒暄了两句，然后直奔主题，说明了来意。姚大元紧缩剑眉，迟疑地问道：“他们确定逃犯手上有枪吗？”
刘信坤摇了摇头，苦笑一下。“还没有确定。”他说：“不过，他们被捕之前，曾经在他们手上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所以，我估计逃犯会很快再次弄得到枪弹。”他稍作停顿，看着姚大元，说道：“我还有些话想跟你私下谈谈。我们可以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吗？”
“行。”姚大元简短而有力地说：“那您跟我来。”他转身便走。刘信坤紧走两步，与对方并肩而行，询问部队上的情况，譬如有什么困难没有。姚大元含笑表示谢谢，却回答说：“我们尽量自己克服。真的有困难了，再向刘市长您求助啊。”
两人最终在一间陈设简陋的会议室里面坐下。姚大元轻声叮嘱了值班军官一声，对方点了点，跑到外面去站岗去了。等姚大元坐下后，刘信坤对他说：“是这样的。我怀疑江津县公安局的领导班子有问题。这次我希望借这次追捕逃犯的机会，对他们这些人下手突审。并且希望部队上接管对其它六二七大案（指曹青松被捕的日期）嫌犯的看押。我们市局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手了。”
姚大元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在灯光下闪烁不定，他陷入了左右两难的境地。对方提出来的请求实在是太大胆了。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为难地说：“刘市长，市委早有交代，江津县的案子不要扩大化。难道刘市长甘愿冒险，不顾个人的前程吗？”
刘信坤叹了一声，苦笑着说：“怎么会不顾呢？可是这件事容不得我姑息下去。当断不断，反受其难。曹青松逃走便是前车之鉴。”
听对方如此一说，姚大元暗生愧意。不过，他嘴上却径直反问道：“那刘市长是否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足够指证江津县公安局的领导班子？”
刘信坤再次发出了苦笑的声音。“这段时间同时忙着两宗大案，根本忙不过来，而且阻力重重。咳——这次曹青松可以逃走，肯定是这些人搞的鬼。因为市局上派去的人，我们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
姚大元沉吟不语。地方上的事情他虽然不参与，但也不是充耳不闻。这一阵子，外面不少人都在谈论眼前这位意气风发、年轻有为的副市长，说他将江川市闹得鸡犬不宁，弄得满城风雨。连部队上不少人也在茶余饭后谈论这位戴着眼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刘信坤。他禁不住盯了对方一眼，而对方正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镜片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两对目光在刹那间交汇了，无声地交流着。姚大元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一位正直无私的年轻人，一位优秀的年轻干部。他犹豫起来了。也许，我应该去帮帮对方。何必在意个人升迁呢？我都已经半截入土了。这位年近百半的军人如此地暗自思忖。
见姚大元迟迟不做声，刘信坤彻底失去了耐性。他大声说道：“姚司令真的觉得很为难的话，我看可以这样，你给我推荐一位军官，我自己去找他，请他带队出发。姚司令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好了。”
姚大元冷冷一笑，“你说得倒轻巧。部队里的玩忽职守罪怎么个判法你知道吗？”
刘信坤张了张嘴，驳斥争辩的话语到嘴边之后，却生生地咽下了肚子。他知道，万一突审不出个所以然来，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官兵都要受处分，前途十有八九肯定是完了。不过，明知道江津县局中的内鬼不少，他这个做副市长的却不能碰，他心中别提有多窝囊了。半晌之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然而，姚大元却忽然神色凝重地说：“抓捕曹青松我们还是愿意的。毕竟，保一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