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舸争流》第29章

费红兵讪笑道：“你想得太偏激了。”他咳嗽了一声，继续反问道：“难道你不想大张旗鼓地干一场吗？你为组织服务的同时，在不暴露组织的前提下，组织也可以通过各种形式回报你呢。”
吴晓风当然清楚费红兵所说的这种情况，不过他不想表现得太精明了。“譬如呢？”他瓮声瓮气地问。
“嘿嘿。刺探商务情报就是一例。”费红兵扶了扶眼镜，笑嘻嘻地说。
“那你以后干嘛？”吴晓风好奇地问。费红兵若无其事地吐出了一个字：“死。”吴晓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你开什么玩笑？”可他刚说完，又立刻意识到对方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感到有点不对劲，不得不转口问了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费红兵脸色平静地将四年前的毒气瓶事件说了出来，并且说：“今天上午，医生将我的化验报告告诉我了。我身上确实出现了不少癌变组织。只不过相较于杜长青他们，我比较年轻，身体要好一点，抵抗力稍微强一些，会晚死一段时间。不过，幸好让我遇见了你。总算有了个接班人。”
吴晓风沉默了。费红兵的遭遇他深感同情。想找出什么话来安慰安慰对方，可一时半刻之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明明知道对方已经想方设法去寻找过治疗的办法，但他关切之下，只能满脸不死心地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吗？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就不信……”
费红兵摆了摆手，止住了吴晓风下面的话头。他抬头朝表情肃穆、侍立于一旁的阿海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了点，放下了水中的毛巾，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门口传来铁门轻微的关闭声。吴晓风缓过神来。怀着沉重却又激动莫名的心情，他随意地打量了一眼窗外。早已是华灯初上时分。闪烁的点点光华将一幢幢高楼大厦自茫茫的夜幕中分离出来，浑似黑色画幕上的一道道光柱。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杜长青去过我老家的？”费红兵的脸上微呈茫然神态，“要知道。老杜每次去找我的时候，我都让阿海跟在他后面，以防不测。”
吴晓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又看了看费红兵，“你真的很想知道？”费红兵点了点头。吴晓风犹豫了一下，脸色变得同样的茫然起来：“哎，我也不大清楚。……你知道我跳楼的事情吗？”“知道的。”费红兵再次点头，讶然问道：“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吴晓风没有立刻回答对方，面带无可奈何的笑容，挠了挠头皮，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你们调查得可真清楚。”费红兵呵呵地轻声笑了起来，继续看着对方，用目光催促吴晓风讲下去。
然而，一想到那些莫名其妙的鬼魂吴晓风便直感头痛。倘若世上确实存在着鬼魂这种异物，这是令人不敢想象的。他再度茫然起来。“你说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魂这种东西？”虽然他清楚费红兵十有八九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但他依然满含企盼期待的眼神投在对方身上。
费红兵不胜惊讶地迎着吴晓风的目光，沉吟了数秒，然后说：“你是说你见到了杜长青的鬼魂？”吴晓风使劲地点了点头，“不错。自打我跳楼之后，每逢阴雨天，我的后脑勺便发痛。出来后没几天，我更是瞧见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模糊影子。你说这怪不怪？”
“竟然有这种怪事？”费红兵感到几分惊奇，他将二郎腿放了下来，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舒坦些。而吴晓风强调性地再次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的。换在以前，打死我我也不相信。可如今，我亲眼看见了，亲身经历了，我也不能不信了。”不过，从眼前看起来，这件事谈不上是坏事，他倒不用为此担心。
“这样吧，你把当时的情形给我说说看。”费红兵还是有点好奇。吴晓风拉开一听可乐，猛喝了两口，然后侃侃将当日发生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费红兵边听边沉思不语。吴晓风说到最后，顺便讲出了他自己的看法：“我曾经读到过一种理论，说人在生前会产生一种与众不同的能量。每到一处，这种能量都会自动散发出来。而人死后，人体内滞留的能量主体会脱离人体——这也就是人死后体重为什么会猛然降低的原因。而这个能量主体会返回到曾经去过的地方搜集能量。这也就是为什么迷信的人会说，人死后鬼魂会走遍生前所到之处。”
第十六章　停职（1）
一夜之间，江川市大街小巷已然到处流传着刘信坤被停职反省的消息。曹青松的逃脱以及他不经请示擅自将临江县公安局集体隔离审查这两件事情给他埋下了停职反省的导火索。刘信坤的停职正应了一句话：“去也匆匆，来也匆匆”。他空降到江川市担任副市长的事情，对江川市百姓来说，仿佛就是昨天。人们议论纷纷，好官咋就待不长呢？
怀着惆怅无奈的心情，刘信坤收拾好了行李。来的时候是一只皮箱，去的时候还是一只皮箱。赶来招待所送他的人不多，只有四个：市公安局长戚长征，江川市军分区姚大元大校，他的秘书小葛和司机老罗。他们望着这位即将离去的前任副市长，良久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们几人相识不到三个月，但老戚、老姚都十分清楚，刘信坤这个人值得他们信任。这次，在市委对他们处分中，由于刘信坤尽可能地承担了一切责任，他们两人只得了一个警告处分。
不过，这个停职反省的处分，刘信坤之前并没有预料过，他觉得不管怎么说，曹青松这件案子没有结束，上面怎么也得让他了结了再停职吧。然而，他终于意识到，他错了。他在江川市的这三个月，他什么也没有得到，除了多上一个“疯狗”的外号。当小葛戏谑般将这个外号说出来时，他惟有报以苦笑，疯狗就疯狗吧。
小葛再次打量着她一直爱慕着的刘市长，她替他的遭遇感到不值，一个劲地鸣不平，大发牢骚，质疑省委、市委的决定。刘信坤用和蔼却又不失严厉的眼色制止了她。小葛只得怏怏地抿紧了双唇，但她的眼睛却红了，泪水“扑簌扑簌”地滑过了黑眼圈的边缘，流淌而下。刘信坤没想到小葛会哭，他一下子懵住了。对付女孩子，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好在边上的老戚拍了拍小葛的臂膀，递过来一张纸巾，以长辈的口吻责备道：“好啦好啦，哭啥？大庭广众的……”
小葛薄薄的嘴唇一撇，不依地说：“以后再也见不到刘市长了，我能不伤心吗？”她这话倒触动了老戚他们的心思。他们十分清楚，对于刘信坤这样的年轻干部而言，停职反省的处分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年纪比刘信坤大上老大一截，横竖要退休的人，这样的处分也算不上一回事，但刘信坤就不一样了。想到这里，送别的气氛愈发的沉闷了。
一见形势不对，刘信坤哈哈大笑起来，若无其事地说：“谁说见不到我了？停了职倒好，我正苦于工作太忙，没时间结婚呢。到时候，你们三个可要给我多送点礼金啊。不要找借口，推脱不去。否则，我跟你们没完！”“那是那是。我们一定去。你们说是吧？哈哈？”姚大元到底是军人，行伍出身，对儿女情长之事看得比较淡，他跟着爽朗地大笑起来。不过，他的笑声比哭还难听，好似夜猫子叫春。众人禁不住逗笑了，连小葛也破涕为笑起来。姚大元见目的达到了，他也懒得计较，嘿嘿笑着不住地搓手。
而吴晓风得知刘信坤停职反省的时候，刘信坤恰好准备登上省里派来接他的奥迪车。吴敬德将这件事告诉吴晓风之后，便催着他赶快打电话安慰安慰对方。可吴晓风却不认为刘信坤现在需要他的安慰。在官场上降降落落这本是正常之事。刘信坤这两三年来实在是太顺利了，只能用青云直上来形容。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应该学会以平常心去面对人生的起伏。虽然这样想，但吴晓风最终还是拨通了对方的手机：“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吃一顿饭吧。”
没头没脑的问话令刘信坤感到轻微的愕然，他无法理解吴晓风的表现为什么要如此冷淡，好似对他的升迁漠不关心，这让或多或少心生轻微的不满。但短短两秒钟之后，他恢复了常态，淡淡地回答说：“我这就上车了。上高速之后发短信告诉你。”
“那行啊。”吴晓风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天海市呢？”
“这个再说吧。”刘信坤挂上了电话。微微的笑容在吴晓风的嘴角泛起了，仿若一阵清风掠过平静的湖面。刘信坤的反应如他预料中的那样。对方会生气至少说明对方将他视作非同一般的朋友了。他对此感到满意。如今的吴晓风可谓时来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