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4·普瑞尔》第5章


夏至·暖雾·破阵子(7)
我有时候也在想,小司和之昂会是天使么?有时候都觉得他们不像人间的男孩子,没有普通男生的邋遢与聒噪,也没有故意的耍帅和出风头,他们安静地出现在每一个清晨和黄昏,安静地笑或者微微地皱起眉头,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掩盖他们身上的光芒,甚至有时候我都会想,当他们两个人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你不用费任何力气,都可以找到他们。
还有遇见,遇见也是一个天使吧。有时候都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已经坚强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咬着牙在漆黑的夜晚里走路,也有风雪,也有沼泽,也有反复出没的让人恐惧的梦魇。很多个晚上遇见都会给我讲她在酒吧发生的事情,比如某一天某位客人突然送花给她说她唱歌真的很好听,说老板这个月又给她加了薪水因为越来越受到客人的欢迎,或者说有男孩子专门从一个很远的城市赶过来听她唱歌,因为他的朋友告诉他,在浅川有一个很会唱歌的女孩子,这甚至让青田都有点微微地吃醋呢。她对我讲起她的梦想像是一个孩童在描述她玻璃瓶里五彩的糖果。她说总有一天她要红遍全中国,成为全国最红的明星,她要每一个人听到她的歌就觉得充满了力量,她要让每一个哭泣的人都会因为听到她的歌声而变得勇敢,并且可以继续以后艰难而漫长的路。她要让每一个坚强而善良的人们在经历黑暗和丑恶的人性的时候还可以在她的歌声里找到温暖和勇气。在遇见对我描述这些的时候,我总会看见一些微弱的光芒从她的身上散发开来,在浓厚得如同海水一样的夜色里发出微波的光晕,像是从小到大看过的夏日夜晚的萤火虫。而我也明白,这些微弱的光芒,总有一天会让遇见华丽裹身,总有一天会让遇见变成最为华丽的燕尾蝶,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光芒万丈。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深深地相信着。
1997年12月18日 星期四雪寒冷让人觉得无望
无论如何,寒冷总是让人无望。
这是我今天在语文书上看到的一个句子。在课间去水房冲咖啡的时候我就在不断地回想着这个句子。每到冬天在开水房前排队的人就会排成长龙。我靠在墙上反复地想起这句话,心里一瞬间有了一些无法言说的触觉。手上小司和我的杯子发出微微的热度,像是隔了无比久远的夏天。我都很诧异语文书上会出现可以在我心里激起波澜的话。因为好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是做着无数的语文试卷,机械地背着所有古文的意义,丝毫觉察不出任何的美感,在看到一句优美的诗词时,我第一个反应不是文字组合的瑰丽,而是它的下一句究竟该如何背诵。做完一张语文试卷,然后翻到参考书的最后几页对答案,然后自己给自己打分。
而这样无望的日子,似乎已经持续了好久。
我都发现自己好久没有写过日记了,再翻开以前的日记竟然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就在我依然觉得自己还是刚刚进入浅川一中的小丫头的时候,时间竟然不知不觉的快要走过三年了。我知道下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就会像学长学姐一样,离开这个长满香樟和回忆的地方,散落在天涯。
我们毕业了。这是一句残酷的话,可是每个人都必须要说。
其实回忆起来我都觉得诧异,不知道什么时候时间变得行走得如此迅速。就在我们不断地在寝室的那张硬木床上睡去醒来的过程里,年华就悄悄地离开了。
高三的日子很寂寞,每天都是做不完的试卷。并且身边只有傅小司一个人,然后回首高一的岁月就会变得有点哽咽。
七七因为家里的关系而且美术加试又好,所以已经保送上海美术学院了,所以她经常都不来上课,有空就会呆在家里画画,并且给我写信。而陆之昂在理科班,他和遇见一起留在了三班,而我和小司选了文科在七班上课。而小司也因为学习的压力而没有继续为杂志画画,而我也没有对他说起这个事情。只能在很多个晚上翻着以前祭祀的画而感伤,那些杂志带着陈旧的气味一本一本地堆在我的面前,像极了我同样陈旧的过去。
有时候上课我都会突然产生错觉,似乎我旁边就坐着遇见,她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觉,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眉头微微皱起来,梦中似乎也很倔强。而身后就是傅小司和陆之昂,小司在桌子上画着花纹,而陆之昂则在旁边睡觉。我一回过头去就可以看到那两张看了无数次的英气逼人的脸。
可是再眨一下眼睛,一切都回到现实。小司在教室的另外一边,很多时候当我穿越过各种各样的面孔朝他望过去的时候都可以看见他很严肃地望着黑板,然后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有时候看着他的侧脸会有些伤心,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知道这样的日子太过短暂,马上就要毕业吧。有时候也会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钢琴声,不知道是不是陆之昂在弹奏呢。
而毕业了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也不敢想象。以前听很多人说过,毕业就是一窗玻璃,我们要撞碎它,然后擦着凛冽的碎片走过去,血肉模糊之后开始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傅小司有时候也会想,时光怎么会突然加快了速度,似乎前一瞬间一切都还停留在一九九六年的那个炎热的夏天,而再过一个瞬间,已经是一九九七年的年末,十二月,浅川已经下过好多场大雪,圣诞节的气氛越来越浓重,街道上都可以看见商店里挂出的各种礼物各种圣诞树和各种漂亮的小天使,闭着眼睛也可以听到一九九八年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声音。
夏至·暖雾·破阵子(8)
很多时候傅小司独自穿越教学楼和操场之间的那条林阴道的时候都会恍惚地想起很多高一的事情,而高二,似乎整个就是被跳空掉的。似乎生命里凭空地少掉了一九九七。而一九九七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呢?以至于自己一直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
其实是清楚的。记得比谁都清楚。只是刻意地不要去想起。
一九九七年发生了什么呢?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整个中国热闹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但是一九九七年也有亚洲金融风暴,天空也似乎并不是完全那么灿烂。一九九七年还有中国的海军军舰首次航行访问全球。而此类种种,对于傅小司或者立夏来说都不具有太大的意义。而具有意义的是什么呢?
是一九九七年文理分科的时候,陆之昂对自己说,小司,我要留下来念理科。
是一九九七年遇见对立夏说,立夏,我不想再考大学了。我走了,但是我会永远想念你。
一九九七年学校新建的文科楼投入使用,于是从那个时候起理科生和文科生开始在两栋不同的大楼里上课,中间隔了一个空旷的操场。
而到现在,傅小司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和陆之昂一起把自行车停到车棚之后然后就挥手说再见,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教室。
而一九九七年改变的还有什么呢?是太多还是太少?傅小司想不明白,也就不太愿意费心思去思考了。很多时候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其他的东西,在高三这种水深火热的世界里,学习就是一切。
只是每天陆之昂和傅小司还是会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很多的时候陆之昂下课都会比傅小司早,因为七班的老师出了名地会拖堂,而且文科的考试比理科频繁,浅川一中的文科在全省都是很有名的。很多时候陆之昂放了学就会背着书包穿越过操场,从理科楼走到文科楼,然后在小司的教室外面等他放学一起回家。
有时候立夏朝窗外望出去的时候就会看见陆之昂戴着耳机安静地坐在走廊上的样子,阳光缓慢地在他的身上绕着光圈,偶尔可以听到鸽子起飞的声音。在陆之昂抬头的时候他也会对着走神的立夏笑一下,然后调皮地做一个“专心上课”的像是老师教训人一样的表情。只有在这种时候立夏才会觉得陆之昂像是高一的样子,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可是谁都知道陆之昂的变化,立夏知道,遇见知道,七七知道,全校喜欢陆之昂的女生都知道,可是谁都没有傅小司感受到的深刻。
而这种变化是融解在这一整年的时光中的,像是盐撒进水里,然后逐渐逐渐溶解最后完全和水融合得看不出一点痕迹。在上学的路上,在陆之昂安静地坐在小司的教室外面等待他放学的时刻里,在偶尔钢琴教室里传出来的陆之昂的寂寞琴声里,在冬天和夏天的长假中,在抬头和低头的间隙,在一条又一条的手机短信里,在日落时分回家的寂静的路上,傅小司一天一天地感受着他的转变,心里有一些难过,像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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