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诗,草木如织》第39章


8、鷊(yì):借为“虉“;绶草;一般生长在阴湿处。
9、惕惕:提心吊胆状。
鹊巢筑在堤坝上,屋顶的瓦片铺在庭院中间的路上,紫云英,绶草这样的底湿植物长在水枯山寒的土丘上,有谁在平常日子里见过这样的事情呢?一定是有谎言欺瞒的事情在我所默默爱着的人身边正在发生。爱情这样一个主题,在《诗经》里几乎具有全方位的透视视角,而且,非常让人惊讶的是,很多诗辞都采用了单向的纯粹方式,并且总是将心力的凝结集合在一个喷发点上。弃妇哀怨的情伤,鹌鹑一样咕咕叫的野地里的欢爱,女子爱慕已经跃入心池的美男子的自喜,日月都被化了的温柔婉约的有关约会中的等待,爱到骨髓里的流水一样没有脚痕但思慕者千山万水永追寻的期盼,千万佳丽我独牵的那一丝果敢和爱的自得,而《防有鹊巢》这首诗里,则是站在了一个多疑的暗恋者的角度。如果将这首诗做成多幕舞台剧,每一个句子所形成的场景里,一个行走山野上,神色焦虑、面色苍白、心灵动荡,却又被爱情搅得痴迷神醉的多疑的爱恋者,他忧郁的目光远望山野溪流,每看到那些原本俗常,但又因一些不合日常自然物候变化的景象,因爱你不能说出口,爱你又怕你飘飞走的心理而生成的各种猜疑幻像的内心纠葛,由此被惊得心灵的琴弦不断突兀跳出八度音的一惊一乍的样子,可能是个情何以堪的让观者发急的形象。《诗经》里关于爱的主题的表述,很少闺房后室里玩的那种小九九的游戏,它们引入天地万物一呼一吸的脉动,让爱进入阳光雨露青叶霜木中间,爱的多重语言以此方式在诗歌里孕育生成,从而以一种天然韵味获得了抗衡时间的力量。这是《诗经》里很多已经不可考的佚名诗人们总让我惊慕的地方。
长在底湿地里的紫云英名字的由来,可能是百姓中间自然生成的吧,因为它开紫花,花瓣粉紫淡白,合乎田间地头拭汗农夫们随凉风吹过额头而在嘴角浮现的开口笑。山野上它不独居,总是云霞一片,有点自然花衣裳的质朴随和的性情。“英”是美的爱称了,某人英武,百姓们喜欢这么随口赞自己羡慕的人。名为“紫云英”,是百姓们喜欢它脱口叫出来的。当这独一的植物走到我心里来的时候,不去翻任何的史料,也不去查关于植物学的佐证,我喜欢自己这么毫无边界的瞎猜。
春末夏初的时候,紫云英的花象夜晚星星一样的点点开起来,一朵细微的花是平凡的,百朵细微的花的园圃是灿烂的,万朵细微的花的波纹涟漪里,若是静下心来,就能听到花的笑声,一朵紫云英到成片的紫云英里,藏着的正是这种象台阶一样感觉上的变化。林下灌木丛里少见到让人看着欢喜的紫云英的花,它多是在新翻过的田里种上的,秋种是春来的地肥,春长是秋来田里的营养。它的美丽的花象极了莲花被风吹到相邻湿地里的一点精魂,一样粉紫淡白围笼的花身,只不过紫云英似乎是把这完整一块的形状和色泽打散了,把美的色形意散落到人所行走的脚步声里去。适时的季节里,在紫云英的花海里走,脚下是湿湿的泥土地,腿梆子上嫩叶擦得唰唰响,手拂过紫色花海变化的流萤上,这个行走的路径,一定可以融化烦恼丝结成的硬核。不用说,这应该是乡下紫云英花海里不着痕迹地诱惑我们去走入其中的缘由了。
吃过紫云英的嫩叶做的野菜,葱绿色的一碟子,蒜茸的,滴了少许的花椒籽榨的麻油,还有芝麻香油。吃进嘴里的是两重的清香,一重是紫云英这个名字的清香,另一重是山野上晨风夜露粘在紫云英叶子上的草腥味的清香。吃饭的地方也不是城市里灯红酒绿的酒楼,夜深人闹的路边摊,而是山乡村落边上夫妻店里的山木桌子上。身子走得疲累、心还在兴奋中的一队人,一听到有紫云英的野菜,几个女孩子象雀儿一样惊喜地叫起来,惊得做菜的两夫妻直憨憨地看着这些花蝴蝶一样的女孩子笑。
来自人类春天的麻醉师
冉云飞
周秦几劫灰
1938年,谢国桢先生编了七册《吴愙斋尺牍》,系吴大澂写给前辈陈介祺,商量金石、议论文字的书翰。其纸墨精美,甲骨、金文、篆、隶、楷、行、草俱有,曲尽各体之妙。而陈介祺也用《秦前文字之语》来酬答吴大澂的叩鸣与切磋。我常常怀想《诗经》是用什么样的文字形式留传下来的呢?纸张之发明尚早,保存不易,可以想见。我们常说,《诗经》是上古人们的歌唱,是周代社会的谣曲,但又有多少失载之痛楚——消息在天壤,而不为尘世所纪念。真可谓周秦几劫灰,三千年间黍一炊。即使丘也不削,而时间亦会猛删,时间喜欢在一切人类活动中大动手脚。能在时间的暴政下留存下来的,都属命中之物,《诗经》便是如此。
你是我的惊雷
越重要的东西,我们越容易忘记。空气何等重要,寻常有谁计较;母爱何其动人,多少人要到慈母见背,才知道一切永不可再;大自然的斑驳与多元,加上我们人类的点缀,置身其间是何等的惬意,可惜,多年以来,动物是何等的招摇,植物是何等的葳蕤,山水是如何的明媚,我们没有望见的眼,更没有抵达的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困在城市这座坟里,你无法想象它如许的生机。“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风致,我们差不多快忘个干净,“今我来兮,雨雪霏霏”的情景,似乎也无福享用了。
而今,我们对待大自然的态度,堪用帕斯捷尔纳克的诗句来自警:二月,足够用墨水来痛哭。“五更疏欲断”,墨水怎能哭够那“一树碧无情”?其实,是植物无意,还是我们无情,这是个问题。
一厢情愿的麻醉
所有植物自有一种光华,人类无能执掌它的内心,只好用自己的心情去阐释,这是一种诡秘的一厢情愿。因为所有文字的人造味道,决定了它对露水的盗窃,决定了它对植物的袭击,更决定了它对大自然的偷换。再好的名字,对于植物本身而言,仿佛都只是个笔名,只是无限接近事物本身。但是植物笔名的麻醉作用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我们忘记了它在人世间的平凡。鱼腥草一名折耳根,又谓猪鼻孔;忍冬一谓金银藤,药铺再谓二花;疲к右晃匠登白樱街矶荨R撬闵纤睦∶推渌潞牛拖袢艘谎碜帧⒖ね⒅肮佟②趾牛阊实囊膊皇∈拢胀ㄈ司统沟赘毫恕!妒防镎庋睦颖缺冉允恰5俏颐窃敢饨邮苤钪种参锩频穆樽恚蛭挥性诼樽碇胁拍芡峭闯斡颐嵌源笞匀坏目誓接胂嗨肌?br />
这是无眠的纲要
关于经典,卡尔维诺不会是人类最后一个喋喋不休者。而我们关于经典的争论与阐释,也会无穷无尽。对于经典的绝妙阐释,没有比1945年深秋与思想家伯林通宵长谈、没有比莫迪利阿尼画笔下雍穆、没有比暴政下艰难而高贵的阿赫玛托娃所说的一句话更准确的了:“这是无眠的纲要”。任何对经典的穷形尽相,都只个简要的提纲。阐释经典而成经典,便是令人兴奋的“无眠的纲要”。
《诗经里的植物》是一本在网络上诞生的书。网络的好处,使得时空被重新铺排,人物异时异地之交流与互动成为可能。顾颉刚先生关于古史“层累”之说,掀起了二十世中国史学的疑古浪潮,这样的浪潮是针砭食古不化、信古而自高、先前阔过的民族主义自大狂的药石。而台湾作家王鼎钧(一勺金)先生则在《诗经里的植物》的跟帖中说道:“经典的伟大,好像是一代一代后人堆高的。后人不断诠释、发扬、模仿、再创作,后出转精,而又将光荣归於原典”。原来经典也是“层累”的,但最终要将光荣归于原典。与此同时,作者深圳一石亦在回答网友的质疑时说道:“一本《诗经》,穷尽怎样的想象,都不会过度。无数的阐释,怎样的曲解、正解,都没有什么诗篇盖过它的光彩。所以,写的时候,只有我们的不够,没有它的不足”。这都是对待经典的谦卑态度。
谁握有衡度《诗经》的标尺?这当然是个愚蠢的问题。善以情度意的读者,不必视那些考证为琐碎烦乱,因为考证是在做近乎科学的工作,我们不能否认科学对诗也有它的效力。当然,考证者也不必介怀那些主情度意派的臆断,那是些对自己的感觉负责的人,倘能因此获得更多人的共鸣,不在于他的刻意,而是口之于味,有同嗜焉。至于对同一物事,各有各的理解,那么休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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