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第31章


静亭不晕血,但也觉得呼吸困难,转过身去。
她很难过,更多的是惶然无助。以左青现在的伤情来看,他真的很有可能撑不住。倘若他死在这个地方……
她有点害怕这个设想。
湛如没有说话,动作迅速地给左青包扎好了伤口。从以前遗落山洞中的东西里找出一套衣服,给左青换上。又着手去清理地上的血迹。
他这样一来静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来吧。”
他漆黑的眸子瞥了她一下:“你怕血么?”
“如果是认识的人的血,应该就没关系。”
“那就是不怕。”湛如说着将换下的血衣扔给她:“你去洗了吧。”
“好。”她纠结地望着手里血淋淋的衣服,颇有点虎落平阳的感觉。半晌,她才认命地向外走去。可还没有走出山洞,便听到一声痛哼从背后传来,接着是虚弱而沙哑的声音:
“这是……哪、里,公主……湛如?”
左青慢慢睁开眼睛。
他有些茫然地大量四周。静亭愣了愣,迅速走回到他身边:“醒了?你怎么会掉下来,身上还能动么?”
左青动了动上身,不知牵动了哪里的伤口,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色一白,又要昏过去。湛如则突然伸手过来,捏住了左青两耳下面的皮肤,狠狠一掐。
左青疼得立刻叫出来。疼痛使他强打起了片刻精神:“公主……圣上,正在派人找你的下落。大家都在找……我失足落崖之前……是和符央一道的。他若能猜到,应该很快就会带人下崖来。公主……请耐心等……”
他说完,功德圆满地闭上眼昏了过去。
静亭探了一下他的脉——其实她根本不懂医术,也感觉不出什么来。见他头上出了些汗,她有些惴惴地替他擦去,转头问湛如:“你觉得他这个样子,能撑多久?”
她可以耐心等,但是左青却不一定等得起。
湛如略颦眉了片刻,刚想说话,却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去。
锦绣站在洞口。
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燃火,锦绣直直地站在那里。背对着月色,看不清表情。
静亭这时也看到了她,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片刻。这些日子来,她和湛如扮兄妹确实扮得不像,但至少还没有让锦绣完全怀疑。只是如果让锦绣突然知道了她的情郎是别人的男宠,而静亭也不是妹妹而是公主,这些天她一直被蒙在鼓里,那么……
可是锦绣也不一定听到了他们刚才所有的话,或许,她是在左青昏迷之后才进来的呢……静亭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有没有说什么让人起疑的话,然后强撑着让自己挺起腰板,不露出心虚的样子。
锦绣缓缓走进来。
“没想到赫赫有名的静亭公主除了圣上,还有别的哥哥呢。”
静亭瞬间泄气了。
锦绣说完就绕过了她,去洞内拿了火种燃火。静亭想了无数种说法,却无一可以顺利圆谎。就在这时,湛如却突然站起身走到锦绣面前。
锦绣含恨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湛如猛地拉住她衣袖。
他轻声道:“我骗你千百件事情,里面却总有一件是真的。”
静亭怔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俩。
锦绣呆住了。怔怔望着湛如,半晌,才一甩手怒道:“你胡说!谁都知道静亭公主男宠无数,你哪里是她哥哥……你对她那么好。不过都是骗我的……你不就是喜欢她!”
湛如没有说话,而是后退了两步。片刻之后,脸上才露出一种痛苦的神色来。他低下头,轻声道:“我怎么会骗你。”
这样的一张脸,用这样失落的语气,无论是对谁说这么一句话,能招架得住的,仅仅十之一二。
何况锦绣心里本也十分喜欢他。沉默了一会儿,果然软下声音:“那是怎么回事?”
湛如道:“她是公主没错。当日,公主在后山遇到意外,我是圣上叫来保护公主的侍卫,不慎同她一起坠崖。没料到在这里遇上你,为了方便,就斗胆同公主兄妹相称。”
“这位是同我一起当差的,名叫左青。我实在是不能见死不救。”他停了一停,见锦绣垂头不说话。便柔声道:“认识你日子每多些,我就觉着越发不该骗你。可是怕你恨我隐瞒,就越发不敢开口。本想等公主被救出去,我就带你走。如今你若是怨恨我,不愿意的话……”
他还没说完,锦绣已经冲过去抱住他,哽咽道:“我怎么会不愿意!我……我恨死你了!”
29 尝百草
静亭突然间感觉到自己站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踌躇了片刻,她转身走出山洞。里面还有隐隐的说话声传来,但是已经听不清内容。洞口的火光照过来,在地上投下了一条她自己的影子。随着她走远,影子渐渐变淡,最后消失。
眼前只剩下泠琮的溪水,和水中破碎又聚起的月光。
过了一小会儿,她就听到有人走到她身后。不用回头,只听脚步声,她也知道那是谁。
湛如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已经好了,回去吧。”他说的“好了”,指的是锦绣那边,已经顺利安抚好了。
静亭答应一声,跟着他往回走,但是没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我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先去吧。”
湛如不解地转过身望着她。
却终是没有说什么。脱了外衫递给她:“水边晚上很冷,你不要待太久。左青还没醒,你别再病了。”
静亭道:“你不冷么?”他说:“没事。”静亭望着他,突然扯动了一下嘴角,把衣服推回去:“还是你穿着吧,免得待会儿锦绣问起来。”
湛如沉默了片刻,没有接她的话,“我明天去远处看看有没有可以上去的地方,再这么下去左青只怕撑不住。等上面人下来,不知道要等到何日。”
静亭点点头:“要是左青醒了,你记得教他把谎撒圆。”又想了想,“你要去哪儿记得也告诉锦绣一声。”
湛如本已穿了外衫转身要走,听她这么说,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淡淡说道:“你不提她会死么。”
静亭一怔,但是他已经很快走远了。
这叫做只准百姓放火,不准官州点灯。
她觉得有点委屈。说的和她“没有什么”的是你,说要带她走的也是你。只许你说得天花乱坠,凭什么我提两句都不行?
这天晚上,她不知不觉坐在水边睡着了。等第二天回到山洞里的时候,还顶着两个无比均匀的黑眼圈,颇令人侧目。
查看了一下左青的情况,和昨天差不多。伤口虽然包扎过了,但是偶尔还有渗血的状况。
静亭把他伤处被污血捂烂,又重新替他包扎了一次,才爬到洞里头去补眠。
湛如是接近傍晚才回来的。但是除了出谷的那条路,他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算作出路的地方。然而,现在离开雱山一脉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且不说那样要多久才能和敬宣等人会合。就是锦绣,也是一个大麻烦——难道出谷之后,真的要由他带她走么?
他打算明天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内,静亭醒了两次,给左青重新包扎两次。锦绣照例熬了野菜汤,三个人忍着想吐的欲望喝了,又给左青灌了一碗。
左青兴许是元气恢复了一点,少顷就醒转过来(不过静亭觉得他更有可能是被烫醒的)。他睁开眼后连喊了许多声疼,湛如则暗示他闭嘴。找了个理由把锦绣支出去之后,将编好的谎话教给了左青,然后才允许他昏过去。
之后几天,一切如故。
湛如每日寻找出去的方法,走得越来越远,回来得越来越晚。但是都无所获。
左青昏迷的时间依旧很长,而醒来的次数趋近于无。那一套天衣无缝的谎话教给了他,却一次施展的机会都没有,真是暴殄天物。
静亭很担心他。渗血的状况迟迟没有好转,即使她已经竭尽全力,但是逆天无能。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下,左青的伤口渐渐开始红肿。严重的地方,已经在溃烂了。
每一晚睡觉,她都要醒来很多次,给左青包扎。白天更不敢踏实补觉,几乎不到一个时辰就要醒一次。再加之长期靠野菜汤度日,她几乎连走路都要飘起来,精神恍惚。没有弹尽粮绝,胜似弹尽粮绝。
她不怕血,可是每一次拆下给左青包扎的布条,都成了她的噩梦。
匆匆忙忙赶在天黑前,将衣服洗完,回到山洞,又给左青包扎了伤口。锦绣在洞口坐着,湛如还没有回来。静亭靠在石壁上休息,心想,三天以后,如果上面还没有人下来的话,他们说什么,也必须离开这里。
绝不可以拿左青的性命开玩笑。
这样想了一会儿,她很快就累得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推她。
她以为是湛如回来了,可以准备开饭。但是睁开眼,才发现洞里醒着的还是只有她和锦绣。
要是放在平常,锦绣会主动叫她这个事,她势必还要新鲜一阵。但是这会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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