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第89章


符央走下台阶,他微微仰起头,看着初春碧如玉、蓝如水的天空。停留了片刻,才大步穿过梅林离去。
春阳如棉。寝宫外梅花开落,悄然无声。
昨日盈盈枝上笑,谁道,今朝吹去落谁家。
十分□谁是主?
梦回云散见天涯。
车驾十里,雪骢宝马。静亭离开京城的那天,正是艳阳高照,天开云阔。契丹的使者在前开道,她的马车在中间,随后行来的,是一行风光无比的嫁妆。
百姓将道边挤得水泄不通。皇宫里派出了六十羽林军,一直送出城门数十里。官道两旁,草木青青。
听到外面澹台律唤她,静亭走下车来。提着裙裾走到路边,只见羽林军一行齐齐站在她面前,为首的周将军抱拳行礼:“我等便送到此处,殿下保重。”
静亭回礼道了声辛苦。羽林军调马往回,待烟尘扬起后,周将军忍不住又回过头来:“此去万里,殿下……请看开些。”
周将军是熟人,他还记得几个月前,在京城街头看到她与湛如正是两情浓时。如今见她远嫁他乡,不由得在心中幽幽一叹。
台上镜文销,袖中书字灭。
车驾就这么远离了京城。
从京城去关外,途经郡县众多。只是契丹人在关外幕天席地惯了,并不耐与沿途各郡县打交道。于是他们这一行人,常常风餐露宿。又加之契丹人赶车极快,静亭一路行来,几乎被折腾到吐血。
澹台律自是懒得理,拨了个丫鬟照管她。
车驾渐渐北上。出发的时候是初春,风物逐日苏醒,气候渐暖。但是这样行了一段,反倒是又冷下来。越接近关塞,越是风高天寒,走到后来,两侧的山顶还能看到积雪。
夜晚宿在野外时,条件也越发艰苦。静亭想要个火炉之类的物品,但是契丹人出门却是不带这些东西的,她想经过市镇的时候买一个,提了一提,被澹台律驳回。
“方圆十里没有市镇。公主殿下,您是想这么多人为您绕路么?”
契丹人生起柴火,拿出一点干粮就着当天打到的野物为食。三五成群地围在火边,几口烈酒,几句高歌,也很是自得其乐。澹台律靠在一棵树下,仰起脸来懒懒对着静亭一笑:“殿下若是冷得厉害,便到大伙中间去暖暖。”
这话可以算是调戏了,契丹人听了,哄然大笑。
静亭这些天来也了解了少许这些人的脾性,知道和他们置气,不如自己省着些火力。转身回到车上去,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半晌才觉得稍稍暖和了一点。
外面的醉语笑骂接连不断,直到将近半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静亭正靠着车厢迷糊,就在这时,却听到外面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一只巨鸟一样从空中落下。她的睡意都被赶跑,只听外面有个人说道:“参见王储!”
“起来吧。”澹台律竟还没有睡。
静亭想到既然是澹台律的下属来找他,那么想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己瞧一瞧,也是无妨的,便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契丹装束的人正从地上站起来。“王储,王上这几日去磐手山行猎。差我问您何时到达,他好带人返回部族。”
“行猎?”澹台律皱了一下眉,用手摩挲着下巴说,“他的病好了?”
那属下低头道:“王上说已经无碍,大家……不好多议论。”
澹台律眉头皱得更紧:“我们再有五天也就到了。”又问,“父王有没有说什么?”
“是,王上说您……您求娶汉人公主的事他已经知道。”那属下头上直冒冷汗,“为了这事,七部主带着人到王帐问罪。王上只能替您做主,叫他们把林旗公主先送过来。叫您……叫您娶林旗公主为正妻,汉人公主为妾。”
澹台律冷笑了一声:“父王真是糊涂了么?他和七部主交代了,我又怎么和汉人的皇帝交代?”那属下诺诺不敢接话,半晌,才又说起另一件事。
“王储,今关外年的雪特别大,十二部那边山头雪崩,死了不少人。王上带着三王子和四王子去磐手山行猎,让十九王子去安抚流民了!”
84 打劫打劫
澹台律本是低着头的,听到这句话,却突然抬头向着马车这边看过来。
静亭微微一怔,目光和他碰了一下,随即抬手放下帘子。
那属下有杂七杂八说起了一些其他的事,约有小半个时辰才离去。待那飞翔一样的声音消失之后,静亭就打算合上眼睡一会。可没想到,车帘却突然被挑开,澹台律跨了进来。
静亭一怔,又被吹进来的冷风冻得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王储?”
他在她对面坐下,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现在一定是在想,安抚流民是个什么样的活儿,是不是很危险。”
静亭哼笑了一声,也不回答。他这话说得是很不客气,但是没有管她叫“殿下”,反倒顺耳一些。隔了一会儿,静亭说道:“你现在一定是在想,陪王上行猎是个多么好的差事,错过了真是可惜。”
澹台律像是没有想到她会反击,有点诧异地瞧了她一眼,慢慢地,才轻声一笑:“静亭公主。”他上下打量着她,“倒有些意思。”
静亭有个专长——因为实在说不上是优点,所以只能叫做专长。只要她想,通常都蛮容易和人聊起来。和澹台律也是,虽然她有些怕他的阴晴不定,但是知道他在到契丹之前自是不可能杀了自己。这时她并不是很困,又冷得厉害,有个人愿意在车里和她谈两句,她还是很乐意的。
契丹人说话和中原人有个本质上的不同。没有说几句,澹台律便道:“我那王弟看上去有多清高,在京城几年,这不还是和你搞到一起去了。”
静亭觉得他这个动词用得实在是太难听,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澹台律又道:“只盼他这次回来得早些,若是我向父王提让他娶你的时候他不在,这事恐怕就有些不好办。”
也无怪契丹王着恼,澹台律强行求娶静亭这事,委实做得有些荒诞,何况他早已和七部族的林旗公主有婚约。他要将静亭以和亲名义带走容易,可是再让她嫁给湛如,这件事难度就很高了。静亭以为他早有办法,可如今才知道,他是指望着湛如去想办法的。
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原来认得湛如的人,都会有这么个毛病。
她淡淡瞧了澹台律一眼:“他在哪里都没什么关系,我不嫁给他。”
“难道你想嫁给我?”
静亭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他一下:“我谁都不嫁。”
澹台律哼笑了一声:“等见了他,恐怕你这主意立刻又要改了。”说到这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兀自琢磨了片刻,“我娶林旗没什么,可老三他们几个的婚配,都是普通女人。湛如要娶个公主,当真有些麻烦。”
见静亭露出不解的表情。他说,“湛如没有告诉你么,他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个“我们”指的自然是其他的那些契丹王子了。静亭怔了一怔,澹台律又道:“他原本是木姑捡来的,后来过继给父王。来的时候,他排第五,但不是王室血统,所以我每多一个胞弟或者胞妹,他就要往后推一个。如今排十九。”
静亭又是一怔。这些事湛如自然是不会和她说。她以为他是个契丹王族,便是生来高贵。却没想过中原尚且有她这样落魄的公主,契丹又能好到哪里去。
澹台律靠在车厢一侧,见她对这些事似乎不甚感兴趣,便不再说话。
静亭抱膝坐着,想着十天以后到达契丹,会是怎样的情形。
野外的篝火哔哔剥剥,风一直吹,火焰忽高忽低,却始终没有熄灭。静亭渐渐眼皮发沉,就这么睡过去。在睡梦中,她觉得马车似乎开动起来。四周摇摇晃晃,冷风吹得帘子翻起来。
半晌,她一个寒战,睁开了眼睛。
马车真的在行驶,但奇怪的是,外面的天还没有亮。
他们往日出发从来不会这么早。静亭觉得有点古怪,更何况对面还坐着昏睡的澹台律。她上前去将他推醒,澹台律的身体微微动了一动,猛地睁开眼来,迅速扣住了静亭的手腕。
静亭觉得骨头都快碎了,澹台律目光微闪了一下,才放开了手。他很快也注意到马车的异常,将车帘撩起向外看了看,面色微沉,重新坐了回去。
片刻,他提高声音说道:“外面的朋友,能否把车停下,我们见面商量!”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原本平缓的马车突然猛地倾斜!静亭忙扶住座椅,接着车厢重重一震,居然彻底翻倒至一侧。于此同时,澹台律飞快地将她从车中拎了出来,向旁边地上一扔,拔剑和迎面扑来的人影缠斗起来。
只见那是一个黑衣人,并未蒙面,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他移动极快,手中是一柄匕首,但是却丝毫不输给澹台律的长剑。
澹台律只会些骑射的外家功夫,遇到这样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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