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第119章


静亭微微冷笑,就算她和符央今天侥幸安然无恙走出这个地方,日后太尉的人得了势,他们一样是没什么活路。“我这身子不足为虑。拜你的手下所赐,左右也是几年里好不利索。再添几道新伤又何妨。”
不曾想,听到这几句话,太尉居然神色一变,招来侍剑低声问了几句话。侍剑答了一番过后,太尉便阴沉着脸说道:“把那个贱人带过来!”
侍剑出去后,太尉转过脸,神色尴尬地对静亭和符央道:“伤害公主,是陈柳霜一人的主意。我已吩咐他们好生伺候公主,没想到这贱人……”正说到这里,侍剑已经带了陈柳霜进来。
陈柳霜将屋里的人一扫,对着太尉恭恭敬敬唤了一声:“亚父!”
这一唤,倒是让静亭和符央吃了一惊。太尉却丝毫不动容,狠狠一掌掴在陈柳霜脸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谁给你权力,让你对公主用刑?!”
他知道符央一身的硬骨头,担心他为这事就此和自己谈崩,此时便急于和陈柳霜撇清关系。这一下打得极狠,陈柳霜的脸上立刻显出一个红肿的掌印来。她哭着跪下:“亚、亚父,静亭公主几次出言对您侮辱、目中无人,女儿实在看不过去,才……”
太尉又在她另外半边脸上落下一巴掌:“说,谁准你这么做了!”
“是、是我自己想……”
陈柳霜抽噎的话没有说完,太尉已经立刻打断了她:“殿下、大人,这贱人自作主张。她对殿下做了什么,稍后殿下可双倍讨回来……”陈柳霜听到这话,哭得差点昏过去。却让侍剑等人拉了下去。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陈柳霜的变了音的哭声渐远。静亭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正应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天生没心肝的人认贼作父,又能怪谁拿她当枪使呢。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不知为什么,陈柳霜的哭声突然止住。楼下隐约传来几声怒喝,很快,有人跑上来敲门:“主子,陈诉……陈诉找上门来了!”
太尉寒声道:“慌什么!”虽然这么说,他面上也露出少许僵硬之色来。起身道:“我下去看看。”说罢,又忌惮地瞥了符央和静亭一眼,大约是怕自己不在时他两个商量什么主意。
最终,太尉“请”符央随他下去看看,只留了静亭一人在楼上。由侍剑守着房门。
虽然不能出去,静亭却可以站在门边看着外面的情形。只见站在厅中的正是陈诉。陈柳霜在他面前不远处捂着脸抽噎,却压抑着不曾痛哭出声。陈诉望着她,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要说什么,但是脸色灰白,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太尉大步走到陈诉面前,虽然面色不虞,却仍是大模大样地见了个礼:“老夫正同符大人喝茶叙话,没想到,却遇到陈大人至此。”
陈诉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见礼。“小女不懂事,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下官……下官这就带她走。”
太尉微微挑眉,却并没有阻拦,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冷笑。陈诉又忍不住向着他身后一直不语的符央瞥去一眼,犹豫许久,才道:“不知公主殿下……”
太尉指着地上的陈柳霜,笑道:“陈大人,这才是你的女儿。”
陈诉的表情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既尴尬又痛苦。静亭不记得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但是此时的陈诉看起来那么苍老,只是一个无助的老人罢了。这不禁让静亭心中有了一丝莫名的恻隐。
陈诉慢慢地走到陈柳霜的身边。“柳霜,你……回家吧。”
他竟然没有责备她。
陈柳霜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眼泪不住地在眼眶中打旋。可是,片刻之后,她却坚定地涩声道:“我不走。”
陈诉惊愕道:“你还要留着这个地方受欺负?你走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你妹妹和你娘也很担心你……”
柳霜眼中的泪光突然不见了,反倒换上了一种讥诮的神色:“娘和妹妹?我没有娘和妹妹!”她站起来走到太尉身边,“我在这里没有受欺负,在那个家里才处处受气。我做错了事情,亚父自然要教训我,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外人?”陈诉像是一下子呆住了,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陈柳霜冷冷一笑,指着他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女人说的话,我早就听到了,我根本不是你女儿!”
她话音刚落,太尉却突然跳了起来,大喝道:“谁?!”
他是武人,有着常人没有的敏锐。蜀月楼的大厅内,一道轻微的风声破空滑过。在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之前,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人倒地的声音。
静亭惊异地发现,一直站在门前、挡住自己半边视野的侍剑,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迟疑了一下,却并没有推开门走出去。只见太尉的手下意识放在自己腰间的刀柄上,蜀月楼的两扇门被推开,出乎意料地,走进来的,却只有一个人。
一个美人。
太尉扣住刀柄的手指蓦地收紧:“你是什么人?!”
两旁的掌柜伙计,此时都已兵刃在手,从两侧向着门口移动。美人跨步走过门槛,他什么都没有说,面上却带着高贵又令人仰视的神情。
他淡淡一笑:“我是公主的男宠。”
113 归时人倚栏
这话说完,在场之人面上的表情不尽相同。有惊讶的、猜疑的、瞠目结舌的,还有松了一口气的……但是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楼上。静亭只得推开茶厅的门,缓缓踱了出来。她面上虽极力保持着镇定的表情,但是目光却忍不住向门口那里飘去,心也快速地跳起来。
他来了。
湛如抬起头来,对着楼上的她微笑了一下。随后转首看向太尉,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地说道:“圣上已经亲审了王修、杨钰两人,明日午时斩首示众。你等包庇他两人,说来也是同罪。”
太尉眼中寒光一闪,高声道:“一派胡言!你一面首娈童之辈,岂可议论国家大事!”声音虽大,却终是有那么一点点虚。他知道这样的事不是不可能发生的,而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消息,可能是这人在说谎,不过更加可能……是蜀月楼已经被封锁,自己还全然不知。
想到此,太尉的面孔不禁有些涨红,一种背水一战的感觉慢慢在脑海中浮现。他“刷”地抽出剑,一时寒光四射。“老夫便先杀了你这妖言惑众之人!”
他一声号令,四周埋伏的伙计立刻都跳了出来,摆好阵势。一时间刀光四起,十几人的攻击向着中央的湛如身上招呼过来。陈柳霜本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时便直接“啊”了一声,一了百了地成功昏了过去。
湛如很轻巧地躲开了密如雨的刀阵,并顺手夺了一把长刀在手里。太尉面色微沉,知道面前这人只怕是比想象中还要难对付,便做了个手势,令手下都让开。
他自己则一步一步持剑向湛如走过来。
湛如以一个横剑的姿势,将刀横在胸前。待太尉走近出手的时候,他便将刀刃直接向前推出——要知道,刀与剑的区别,在于剑利在尖,刀利在刃。剑用刺,刀用砍。太尉不敢直接对他刀刃,出剑相击,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空中响起。
“太尉私自结党,拿下!”
蜀月楼门前,突然传来这样一声冷冷的高喝。只见一个肩戴双色羽林徽的将军走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十几名严装的羽林军。和太尉的手下一相碰,便激战起来。
两方的人数基本相持,但是太尉这边,领头的侍剑已经出师未捷,阵脚便不免有一点虚浮。太尉见此,挺剑便要冲上前,被湛如一手横刀拦下。太尉夺过扫过来的刀锋,湛如突然又手腕一转,像用剑一般以刀尖去挑他身上重穴。
太尉不得已被拖住。眼见己方几近力单势薄,突然开口大叫道:“你们拿我,可有圣谕?!”
周将军冷笑一声,取出一只土黄色卷轴:“决曹拟票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其实符央前脚去了蜀月楼,湛如后脚就到了决曹。太尉在信上提过,不准将任何消息透露给敬宣,否则静亭立刻就得死——这个要求,一是为了防止朝廷发拟票捉拿,二是防止符央等人用强兵。
然而决曹是隶属丞相门下的机构,如今相位尚空着,决曹便自动转化成了一个给钱就办事的衙门。湛如用钱和一丁点人脉打通了决曹,解决了拟票的问题。再加之羽林军周延又是个肯两肋插刀的的人,不论是湛如还是静亭都和他有几分交情,于是,兵也有了。
太尉额上冷汗滚滚而下,半晌,却又道:“你们可有我私自结党的证据?!”
此言罢,周将军便不由一怔。朝臣结党是要动摇国本的,但是大家年复一年,一直乐此不疲,就连符央这样的半清流也没能免俗。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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