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之媚》第20章


下,人世间的一点恩怨得失实在不足以挂怀。” 他没有好意思告诉伍媚,其实在他卧室外的露台还安放着一架价值不菲的天文望远镜。每晚入睡前,他喜欢看一会儿星星。一个人,一架天文望远镜,一天的星。镜头里,群星缓缓滑过天宇,天秤座在最左边,然后是室女座、狮子座、巨蟹座、双子座……
“沈总真是好境界。”伍媚有些看不懂沈陆嘉了,这个在她心目中严谨刻板、兢兢业业的年轻总裁居然会赋予观星这种浪漫的活动如此崇高的理想主义色彩,还真是叫人咋舌。
沈陆嘉听不出来她话语里的褒贬,也没急着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一方墨蓝色的天穹。
天空忽然有一道银色弧线,带着些微的蓝色荧光,飞快地滑过天际。
伍媚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
虽然名叫流星雨,但其实流星雨绝对没有普通人想象当中的那种星如雨下的壮观场景,像天龙座流星雨,流量大概也就在每小时十颗。
两个人一站一坐,也不再交谈,只是各自看天。
直到有男人粗重的鼻息和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沈陆嘉才转过脸去。
“陆嘉,你可真叫我好找。”是晏经纬。
“晏伯伯。”沈陆嘉礼貌地问了一声好。
晏经纬却看着坐在地上的白衣女子的背影,心中暗叫不好,传闻当中他这位贤侄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从未听说过身边有什么亲密女友。他打了个哈哈,笑道,“没有打搅你和朋友谈心吧?”
“不会。”沈陆嘉想介绍伍媚给晏经纬认识,却见伍媚忽然起了身,丢下酒杯,头也不回地就朝山下走去。
沈陆嘉眉头微蹙,也顾不上晏经纬在场,扬声道:“我送你下山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多谢沈总好意。”伍媚头也不回,一头乌黑到几乎发蓝的长发在夜风里被吹成了一匹流动的锦缎。
“那位小姐是——”
沈陆嘉这才收回目光,淡然道:“晟时的公关总监。”
“噢噢。”晏经纬不在意地笑道,“很有个性的女孩子。”
“晏伯伯,有事找我吗?”沈陆嘉嘴上问着视线却还滞留在草地上闪烁着亮光的香槟酒瓶和笛形杯上。
“我在京津的老朋友送了我好一些大闸蟹,你知道的,我们家就三口人,我就送了一些过来。到了老宅看你不在,电话也打不通,听警卫说你上山了,就寻思着上山撞撞运气,修明本来也想跟着上来的,但是她穿的高跟鞋,不方便,我就让她陪你妈妈说说话。”
“辛苦晏伯伯了,我们下山吧。”弯腰捡起地上的酒杯和酒瓶,沈陆嘉和晏经纬并排朝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的时候忍不住想起当年借着狮子座流星雨约会两只二货,结果只顾着卿卿我我,流行的半根尾巴都没有看见。。。。
☆、19长夜行
伍媚下到半山腰,看见一辆奥迪A6,车牌号还比较小。她心知十有□是高升宣传部部长的晏经纬的车。记住了车牌号,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山下走。
取了车,伍媚将车窗打开,风驰电掣地往回开。夜风带着露水的凉意拂进车里,露在外面的肌肤几乎有种潮湿的感觉。
明阳山逐渐被她抛在身后。为了抄近路,伍媚的车又驶上了距离明阳山不到20公里的龙宸山的盘上公路。此时已是深夜,道路空阔无人,飙车带来的快感才稍微平息了她见到晏经纬时所带来的憋闷。
她正开得起劲,却见半山腰上一辆黑色轿车直冲而下,利落地一个打拐就超到她的前面。伍媚心中不忿,一踩油门,直追上去。
夏商周从左后视镜里看见一辆有些眼熟的红色的SUV正似乎要超他的车,愣神的空隙里那辆车已经和他并行。
伍媚正想嚣张地比个中指,然而望见夏商周苍白的侧脸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
夏商周看见伍媚,也猛地踩下了刹车。
随着接连响起的车轮在路面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两辆车像两只死螃蟹,并排搁浅在了路中央。
两个人的车窗都大开着,夜风鼓进车内时会发出尖锐的鸣哨声。
夏商周咽了咽唾液,“好巧,又遇见你。”
伍媚想,一定是先前的香槟才让晏夷光有一霎的诈尸,红唇微扬,她又是那个油盐不进的“伍媚”了。
“夏总这么晚了还在外奔波,真是辛苦。”
“比不得伍老师夙兴夜寐,教书育人来得辛苦。”
伍媚低低一笑,“呵,夏总这话可叫我无地自容,我不过是刚从阳明山上看流星雨回头罢了。”
夏商周的心像半路失控的电梯,猛地一个停顿。八年前的一个夏夜,当夷光把那个他想买了很久的德国蔡司胜利女神迷你望远镜拿给他时,他曾经发誓,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为她实现。那个时候,夷光只是笑眯眯地指着月亮,问他:“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给我摘?”尽管这是一个笑言,但是这些年他却一直在全球高价收集月球陨石碎片。可惜,夷光已经看不见了。然而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遇见伍媚,都会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夷光?
收回思绪,夏商周告诉自己伍媚不是夷光,浅笑道:“噢,巧的很,我也是刚从龙宸山观星回头。可惜今晚不是朔月,不然大概更宜观星。”
伍媚有些险恶地一笑,“反正我不喜欢天龙座。朔月不朔月的,我倒无所谓。”
夏商周眉毛微微上挑,“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的英文名字叫Medea吧。”伍媚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朝夏商周摆摆手,她发动汽车,消失在了夜色里。
夏商周却忍不住皱眉凝望着她汽车消失的方向。
美狄亚,那个希腊传说中酷烈的魔女。她的丈夫伊阿宋在她的帮助下取得了金羊毛,成了盖世英雄,而天龙座的原身便是看守金羊毛的毒龙。或许当初美狄亚选择不帮伊阿宋盗取金羊毛,便不会有后面的悲剧了吧。为了伊阿宋,她背叛了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弟弟,逃离了自己的祖国。可是最后这个男人却准备另娶柯林斯公主——一片痴心付水流后她先是用毒衣毒杀丈夫的新欢,继而杀死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儿,最后乘太阳神的华车一去不归,留下一无所有的伊阿宋……这样的惨烈,让夏商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沈宅内。沈陆嘉送晏经纬父女离开后,被母亲陆若薷差人叫进了房。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月白色的落地灯,陆若薷坐在轮椅上,半张脸在灯下,是润泽的青白色,半张脸在灯外,是暗沉的灰青色,仿佛带着一张诡异的面具。她身后的博山香炉里,苏合香正徐徐喷吐着烟气。
沈陆嘉垂手站立在母亲的轮椅之前,默然不语。
陆若薷右手抚摸着左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开了口,“你爷爷年纪大了,身体眼见着是一天不如一天。我是个半废人,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外公虽然还在位,但是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也不想求娘家什么。”
沈陆嘉安静地听着,但是心头却破天荒地泛起一股烦躁之意,苏合香的香烟像一张网,缓慢却稳妥地将他缚住。
陆若薷话锋一转:“晏修明倒不像现在社会上那些个做张做致、乔模乔样的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沈陆嘉心头的烦恶更甚,他陡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只小虫,而树脂就要将他一点一点地吞噬,直到无法动弹。“母亲,我现在还不想考虑个人的事情。”
这个儿子一直是乖觉懂事的,这样明目张胆地违逆她的意志还是第一次,陆若薷登时大怒:“你以为我会看得上晏修明那个妈,你以为我想和那种货色结亲?真是笑话,沈家是什么身份?陆家又是什么身份!要不是你那位好父亲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我们母子,沈家也不会失势成现在这样!区区一个市宣传部长,还未必能随随便便进我们家的门!”
“母亲。”沈陆嘉语气痛楚:“现在是晟时的上升期,我只是不想被儿女私情绊住手脚而已。”
陆若薷这才放缓了口气,她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我早就告诉过你,永远不要相信女人,更不要陷入爱情。在感情里,不是你的真心被别人的负心所伤,就是你的负心伤了别人的真心。人心莫测,你自以为的真爱,在别人那里,或许只是一盘荤菜。枕边人合上眼眸,在那个由她自由主宰的精神世界里,你就这么有把握自己还是她的爱么?你只要把晏修明当做一件物什就可以了,每个月送她两件珠宝四束玫瑰几套好衣裳,管保她死心塌地,谁叫你去真爱上她?”
沈陆嘉不觉蹙眉,“母亲,既然不喜欢她,又何必耽误人家。”
“喜欢?”陆若薷玩味一般地重复了一遍,死死盯住儿子,一字一顿道:“你这般推三阻四,莫非是有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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