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传奇巨商胡雪岩》第10章


她从锦包里掂出一张五百两银票,交给秦少卿。又压低声音:“除了钱……金银珠宝、首饰古玩,能否存入?”
秦少卿大包大揽:“我们可以代为办理。如果太太信任我们,鄙庄可派专人代你到这条珠宝街任何一家珠宝行去估价,折算为银两。然后存入我们钱庄,你随时可以取用。”
秦少卿没想到,钱庄开张不过一旬,官家女眷来存私房钱的人有这么多、数目这么大!少则几百两,多则成千上万两,都存到了阜康。而且一传十、十传百,那些没拿到存折的官太太,也来新开户头,并且各显神通,互相竞比,比谁富、看谁阔!
江东本富庶之地,殷实人家多,商户遍地。官眷这种暗地里的显富比阔,日子稍长又敷演到商眷圈子里,纷纷把贴已钱、私房钱、箱底钱,也存到了阜康钱庄。有道是:“男人买箱子,女人管钥匙”,女眷中多的是当家理财的行家里手!在她们那里,钱庄经营的天地可大哩!
伙计帮那些太太们到珠宝铺估价折卖首饰,又惹发了胡雪岩的当铺梦!这当铺与钱庄相关连,能把“死钱”变成活钱。现在天下大乱,人心惶惶,杭州、苏州一带的人,纷纷逃往上海洋人的租界。不少有钱人家带不走的古董、细软,都纷纷拿到当铺来低价典当,有的过期都不来赎取。当铺在这乱世,能大发国难财啊!不过,这只是他暗地里的盘算,暂时还不能把它付诸实施。
胡雪岩 第二部分
夕阳的光芒,无力地拥着小山上那棵古树。藩台贵福满身疲惫、一脸懊丧地回到别馆。
禁不住美姬的软语温存,贵福才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通黄宗汉,说出原委。几年前,太平军占领南京,黄宗汉有个心腹临阵脱逃丢了官职,便冒险做起了粮食生意,大赚了一把。受黄中丞指使,贵福挪用藩司库银三万两,交给黄那位心腹做粮食生意,说好了赚的钱黄和他平分。谁知太平军北伐西征失利,回师经营赣、皖,长江漕运受阻。黄那位心腹不光大宗粮食被太平军扣留,他的身份也着人家查明,要砍他的头。心腹就投降了太平军。但那笔三万两银子的亏折,还挂在贵福的账上。最近,朝廷新委的钦差大臣已抵达前线,一面督师,一面派人着手整顿吏治,查处趁战乱为非作歹的满汉官员,部文中特别提到满员的“无能”与“腐败”,要迅速“究办”。
“钦差来了怕什么,他黄宗汉也难逃干系!”美姬受贵福宠信,因此很多大事也能插言,帮他拿拿主意。
贵福软耷耷仰在椅子上,鼻孔里直出粗气,说,姓黄的倒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因为他手里捏着黄的把柄,足可以把黄某置于死地。眼下他就遇到一道难关,他吃不准该怎么做?如何打过这道难关?
“不会是让你上前线督师吧?”
贵福神色黯淡:“朝廷下旨,我已被调往太湖前线,没准又是黄中丞在暗中捣鬼,表面上是保荐我去无锡的两江督军府担任藩司,其实是借刀杀人,将我推上太湖前线……他虽说是抚台大人,其实是个一心搜刮银子而不体恤下情的小人啊。”
美姬担心地:“那你有什么把柄被他捏在手中吗?”
“其它倒没什么……就是那笔做粮食生意的银两,我未能及时归还藩库。我哪有那么多钱呀?”
“到‘阜康’钱庄,找胡老板借。”
次日,贵福和美姬乘坐马车来到阜康钱庄。美姬说明来意,贵福并不管忌讳不忌讳,也不顾场合,又把黄宗汉骂了一通。胡雪岩不着边际地劝慰一番:“藩台大人荣升两江督军署要职,实为大喜事,今日贵人临贱地,小号不胜荣幸之至。”
他让那夫妻俩小坐稍等,自己与秦少卿入密室商量。秦少卿为难地拨拉着算盘珠子:“东家,这种借贷,用意不言自明。不早不迟,偏偏在钱庄开张不久的节骨眼上。再说,弥补官老爷亏空的银两,好比是填无底洞,前任账册一清,后任完全可以不认账。到那时可就苦了我们钱庄。”
胡雪岩已有应允之意:“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听说贵福不是一个欠债不还、耍赖皮的人,他是个耿直的北方硬汉子,只不过有些横,有些粗。现在他要调任,不想将自己的把柄留在黄中丞手里,才来求我们救急。所以我决定冒一次险,再烧一回冷灶!”
秦少卿却是苦口婆心:“东家,他人都要走了,你完全可以用本号 ‘创业未久,根基太薄’几句话应付过去。何况阜康现在账面上的头寸也不过四万两银子,如果给他三万两,那就所剩无几了。你何必为这样一位凉茶主苦心调度呢?”
胡雪岩力图要说服这位门槛精。贵福其人在浙省官场上是个虎死不倒威的重要角色,能量、影响都很大。就生意说生意吧:“调度、调度,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调度。所谓‘调’,就是调得动;所谓‘度’,就是有预算。生意要做得活络,就是能巧妙地将银子调来调去。少卿,你就想法子调动一下头寸吧。”
“这样调度……别的钱庄可是从来不干的啊。”
胡雪岩态度坚决:“人家不干,我们干!这些日子阜康不就这样干起来了吗?不光干人家所不愿干,甚至还要‘倒行逆施’、‘离经叛道’,钱庄的生意才能做得活、做得好,阜康才能闯出大名气。秦大伙,就闯上一回吧!”
那贵福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中不安地走来走去。心想:“我跟姓胡的皮不沾胯,这种时候,他躲还来不及呢,咱走吧——”
胡雪岩 第二部分
他俩刚要挪脚,胡雪岩大步流星进了客厅,将银票奉给他。
贵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银票,又看看胡雪岩诚意微笑的脸:“你不怕我老贵跑回科尔沁去流哈喇子?”
胡雪岩笑,笑得静静的:“神仙也有作难的时候。”
“好,胡老板,这下我才真正认识了你。”
钱庄里,秦少卿正两眼望天、眉头打皱,思谋着再从哪儿拉些头寸进来。忽见罗家骥一脸惊慌、两脚如飞进了店面,几步蹽到秦少卿身边:“秦大伙,那个‘太上老’又出现了。”
秦少卿离开柜台,立在槅扇影里朝对面打望。对面有条小巷,一个绿营小官佐在巷口来回踱着,身穿托肩云褂,手按绿裤腰刀,足登软底战云靴,头戴瓦楞红缨帽。不时投给钱庄一瞥,那目光阴沉沉的,分明不怀好意。
秦少卿脸上出现惊惶的神色:“情况不妙!家骥,快!快作好准备……”说着,他急忙回到柜台,拉开抽屉,收拾银两、钱票、账簿,同时派人立即去找胡雪岩。但家骥刚出门就退了回来:“不好!他朝我们店里走来了……”
秦少卿苍白的脸,呆滞地望着清兵。正在这时,胡雪岩一步跨进店来,目光一扫,抱拳一拱:“哎呀,兵大爷光临小店,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小官佐脸上的颜色稍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胡老板吧?我留意你已经好些天了。”
胡雪岩脸上掠过一阵惊惶,但还是克制住自己,笑脸相对:“大人有何见教,请说。”
“能不能找个僻静地方?”小官佐拿眼四下一扫,稍稍放低了声音。
胡雪岩心上打鼓,两腿发软:难道乱兵“请财神”文明绑票的灾难真落到自己头上了?他暗叹一声:“小号刚刚开张……我和大爷后堂去谈,怎么样?”
一进后堂,他便叫胡雪岩不必紧张,自报家门道:“我叫罗尚德,是绿营三营管带的副前锋。早就听说胡老板仗义救助王有龄大人的故事,只是无缘相识。现在,你们钱庄开张,小的冒味来访,有一事相求,”他正要说下去,见罗家骥端茶进来,连忙煞住,脸色又恢复到原先模样。
“罗大人,现在你说吧。我手下的人都很可靠,你尽管放心。”
罗尚德定了定神:“好……胡老板,今晚我就要离开杭州上前线了,临行前,有一件事相托。”
罗尚德顾不上什么机密不机密了:“上司命令我们要把太平军狙击在太湖之北。实际上,太湖之南的湖州城,太平军都进出好几遭了。现在谣诼纷传,人心惶惶,但无论如何,总是凶多吉少。”
胡雪岩料想他要上前线的人,多半是钱、财之类相托,摊上这么个外忧内患、动乱不已的时月,这些当兵的也不容易。遂道:“罗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罗尚德这才交底,他们一个乡出来当兵吃粮的四个人,数年中已结成生死弟兄。他们瞒着上司,把积攒下来的兵饷凑在一起做生意: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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