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之外》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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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菜花黄了1（3）
一会儿，歌声戛然停下，小女孩已然站到他的面前。他依旧垂闭着眼帘去迎望她。
“刘浪！我可找到你了！”她兴奋地雀跃。
他并不睁开眼睛，但他看得见了她的面靥里盛满喜悦的笑，多数的喜悦已然迸发出来。
她跨前一步，弯下身来，用手捏住他的鼻子，命令道：“睁开眼，看我！”一面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他便在那银铃声中睁开眼睛来看她：她的脸蛋像五月的亮桃一样圆润晶莹；鼻梁分明而柔细，似春笋的坯芽；嘴唇着意抿成一道月弯，一抹清澈的微笑果然是溢出了浅浅的面靥；那乌黑的“葡萄”分明被睫毛浓密地遮掩，却映着菜花地里的金黄，而他——也在这片金黄中有一双眸子发出光来！
“你……”他的心口跳荡起来，脸颊涌上一股热烫。这是他第一次看着金凤老师的微笑时发生过的感觉，而此时的感觉尤甚！他便荒乱地避开了目光。
好在这个如他一样年少的女孩并无意会，她蹲下身来，歪了头看他，对他说：“我叫安娜，刚来你们四（　1　）班。”她讲着普通话，说明她是城里来的孩子。
他便点头，并不抬头看她，一面隐秘地让那未被“意会”的心跳平静下来。
她说：“你已经好几天没上学了，金老师每天都向马宏达打听你的情况，马宏达每天都说你病了。其实，他去你家里侦察过，知道你没病，只是不愿上学。马宏达急死了，安排我、黑牛、柳青，天天找你！”
他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为之有些惶惑而歉疚，着急地问：“他们？他们呢？”
“他们肯定还在到处找你呢。”她有些得意地歪一歪头，“我说你准是躲在这菜花地里，他们不信，说你是找老贤木去了。大家一起去找老贤木，可老贤木出入无常，又找不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菜花地里的？”他惊奇地问。
“当然呀！”她神秘地眄眼一笑：“他们讲过你……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的！”
她真是聪明，而且有不曾见过的漂亮！他发现自己喜欢她，心里随之咚咚直跳。于是，他赶紧收拾摊在地上的《　语文　》《　算术　》和几本课外书籍，装进书包，站起身来。
“走，我们去找马宏达他们。”她干脆地说着，大方地向他伸出一只手来。
他却忙乱地将书包往肩上挎，迟迟不去接那只手。她便莞尔一笑，收回手去，转身率先向菜花地外边走，即刻又如燕子一样翩翩飞翔。
她飞翔在前面，让他跟随。此时，满地菜花随风起舞，将她簇拥：在无边的金黄的灿烂中，那条乌黑的小辫子一跳一跳，那缀满绯红色花朵的小褂一闪一闪……令人看得心头颤动，直至驻目凝神，将这一刻永存脑屏！
“刘浪——”她跑出去很远，回头来向他大声呼喊，扬起一只手来招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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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菜花黄了2（1）
他又回到了珠玑小学。
金凤老师见到他时，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金老师蹲在他面前一会儿看他，一会儿为他整理衣领和襟子，一会儿又看他，一会儿又为他理顺“向老师式”的偏发，让他闻到她身上飘逸的淡淡芬芳。金老师已是成熟而美丽的女人，皮肤白皙而润泽，晶亮得透出纤微的毛细血纹。他半耷着眼帘，不去直视金老师，安然地感受着一种无名的亲切和温柔。
金老师喋喋地说着：“你这孩子，你不上学来，让老师着急。你是有出息的，天生就是有出息的。你像老师的一个同学，长相、性格、聪明都像……你要听老师的话，好好上学，好好学习，我会好好教你。你长大后要做大事的……”
因了金老师的不安和焦急，他便告诉金老师：他待在菜花地里时，已背完了语文书上所有课文，已学会多位数除法，还看了一本半的课外书籍。
金老师的眼睛里绽放出晶莹的笑，惊喜地连声赞扬：“不错不错！”又说：“你就到学校来安心上课，我看着你，保护你。你要知道，你是老师的希望！你知道吗？”
他点点头。但他并不完全知道。
他与金老师说话时站在四（　1　）班的教室外，安娜则一直趴在窗口向那边注视。待金老师走开，她叫他，向他招手。他走到窗边，安娜就羡慕地说：“金老师真喜欢你！像你的姐姐一样。”
他说：“金老师谁都喜欢。”心里洋溢着一种温暖。
她问：“你喜欢金老师吗？”
“当然呀！你不喜欢吗？”他想，如果安娜说她不喜欢金老师，他便不再喜欢她了。
她似乎凝思片刻，却掩不住羞涩地晃着头说：“我长大了也像金老师那样漂亮。”
他便笑：“金老师不止漂亮。”
“还有聪明！”她的睫毛忽闪着。
“还有？”
“还有善良！”
“还有？”
“还有风度！”
“还有？”
“……”她便顿住了，嘟起嘴头，扬起下巴来嗔道：“哼，其实你也不完全知道。”
他就嘻嘻地笑，心里却是更加地喜欢她。
金老师喜欢刘浪，也喜欢安娜。刘浪回到学校后，金老师安排他与安娜同座，坐在讲台下的第一排。金老师对班上的同学说：“原来刘浪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现在安娜最小，比刘浪还小一岁。他们俩都很聪明，成绩也好，是我们班的骄傲，大家要照顾比自己小的同学。”因了金老师的交待，他和安娜一度成为班上的宠儿。下课时，同学们纷纷来到他俩面前说话：男生多跟刘浪说，偶尔跟安娜说一句；女生跟安娜说得多，偶尔也跟刘浪搭上一句。马宏达和杨柳青本来就跟刘浪好，现在便是更加地呵护。有时好几个同学围着刘浪说话，铃声响了还不散开，马宏达就在一旁挥手：“都上课去！让刘浪准备上课！”柳青从家中带来了米粑，总是从中间分成两半，一半给刘浪，一半给安娜，她自己竟然一点也不吃。同学们都对刘浪和安娜好，好得安娜哭了。安娜趴在桌上暗暗地哭泣：“我怎么办啦我怎么办？”刘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听金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对同学们都好呗。”
可是有一天，他和安娜结伴去村后的桑树林里采摘桑葚吃，上学迟到了。他俩进教室时，全班同学看着他们不由同时发出“唏”的一声——不是因为他俩迟到，而是他俩的嘴唇一样的乌紫！后半节课，同学们一直在他俩身后交头接耳地嬉笑。他听到有同学小声地说：“瞧他们的嘴，肯定是亲嘴了！”好在安娜没有听清这方音，竟然不时侧头冲他窃笑。他的脸便红到了脖子根。直到下课后，安娜从书包里掏出桑葚来分给同学们吃，大家才且惊且喜地笑闹开来……而且吃得全班的嘴巴一片“乌紫”！
唯一例外的是李黑牛。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黑牛拿出一个乒乓球拍一样的麦米粑，显摆地在众人面前大口啃咬，做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安娜冲到他面前，喊道：“黑牛哥，分一半给我！”李黑牛将手中的麦米粑往怀里猛缩一下，挤了挤小眼睛，脖子一甩：“哼！”安娜似乎有些吃惊，定定地看着他。这时，杨柳青就迎上去，扶了安娜的肩，说：“算了，马上就到家了，回家吃吧。”安娜沮丧地摇头，“不是！我是想让他分出一半来，我分给大家吃。”杨柳青便笑，“都快到家了，谁还吃呢！”安娜则仍不甘心，冲着李黑牛不屑地挑嘴：“自私鬼！我回家告诉舅妈去！”然后，掉头一个人匆匆朝前急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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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菜花黄了2（2）
刘浪、马宏达还有别的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马宏达说：“这黑胖子准是吃醋了。”刘浪问：“吃醋？吃醋了就一个人吃麦米粑吗？”马宏达便笑：“他没有吃醋——不不，他没有吃真的醋，他是吃你和安娜的醋？”他更加迷糊：“我和安娜哪来醋呢？”马宏达就摇晃起头来：“这，你这小孩就不懂了吧！这叫心里吃醋。黑胖子见安娜跟你好，大家都对你们好，心里就酸酸的。”他顿时明白，却说：“这不就是嫉妒吗？吃醋吃醋的，什么词儿！”马宏达则反驳道：“嘿，‘吃醋’还不是词了？我爸说，词是群众约定俗成的。谁像你们家，不与群众打成一片。”他想也是，就一手搭上马宏达的肩：“谢谢宏达哥教我一词。”马宏达有了这个意外的满足，得意得直晃脑袋。
又走一会儿，马宏达忽然显出神秘地问：“刘浪，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