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流莺》第36章


她的洞察力使他完全撤除心防。他的手臂圈住她,将她拉近,近到他能够感受她的心跳。他低下头,把脸埋进她柔软的发丝。
上帝,拥着她的感觉真好。在这广大的世界有人知道他的过去的感觉真好。他不用再孤伶伶的守着自己的过去。如今有人跟他一起分担它。
“璐茜亚。”
“嗯?”
“歌蕾瑟拉,”他自语。“她的确嘲笑了我。”
她更搂紧他了。
现在他欢迎她的同情了。老实讲,此刻他才发现别人的同情是治疗他、心中重创的唯一良药。
“在嘲笑过我之后,她邀请我上床跟她以及她的情人一块玩。她发誓要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什么——”
“那个醉汉……他开始掐她。我站在那里看着,无法相信被这样残忍的对待竟然会使她那样快乐。她不要温柔,璐茜亚,她要的是被征服、被占有。而且她对于这种既能拿钱又能带给她无限满足的工作,感到十分欢喜。”
璐茜亚非常了解歌蕾瑟拉那种女人。她曾遇过几个像那样的女人。为了某种扭曲的理由,那种女人只能在别人虐待自己时找到乐趣;有些甚至享受rou体的伤害。
“我应该早就开始怀疑,”他继续陈述。“有的时候,当我们在一起时,她变得十分烦躁。当我牵着她的手时,她的不耐烦是那么的明显。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吻她时——上帝,她的反应激烈到我不晓得该如何应付。”
想到他那时还非常纯真,对性毫无经验,璐茜亚不禁莞尔。她很难想像那样的他,不过她喜欢那个念头。
圣提雅各抬起头,看到她的微笑,觉得那是他这辈子所见过最美丽的微笑。“好吧!璐茜亚,你还有任何想知道的事情吗?你那具有超级洞察力的脑袋还有任何没猜透的事情吗?”
虽然他的脸上不见笑容,他的眸中却漾着笑意。她如释重负的跌坐进樱草花床,拉拉他的手,示意他加入她。“只剩一件事,圣提雅各。收回你以前对我讲的那些谎话。”
“谎话?”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是呀!谎话,你不是残酷的杀手。我要听到你说你不是。”
他无法逃避她眼里的奇异魅惑力。他也不想逃避。她眼中甜蜜的关怀温柔地牵引出他的信任,他突然领悟到,他已不再认为被她看到他的脆弱是件可怕的事。
“是的,璐茜亚,”他安静地说。“我不是一个残酷的杀手。”
“还有你追捕的那些罪犯。你在寻觅他们的时候并没有把他们视为猎物,对不对?”
“是的。”
“最后一个问题。在你被迫射杀他们的时候,你是有感觉的,不是吗?”
他闭上眼睛,三百多张脸孔掠过他的脑海。他们大多是恶贯满盈的匪徒,然而纵使是那样,对他们扣下板机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的,”终于,他答道。“我——我有感觉。”
他张开眼,用手爬爬头发,并且别过脸。“他们多半是非法之徒,可是有些人——一年前,我杀死了一个顶多九岁、或十岁的男孩。”
她抓起他的手,亲吻他的每一根手指。“但你不是故意要杀他的。”
他反握住她的手。“他是皮尔森家最小的孩子。”
璐茜亚记得自己曾听过那个犯罪家族的事迹。荷根·皮尔森养育他的五个儿子过着犯罪生涯,并率领他们干下无数的暴行。
“我不知道你就是消灭他们……”看到他脸上悔恨的阴影,她的声音褪去。
“我就是那个人,璐茜亚。他们把我包围在一座峡谷里。除了杀掉他们……我别无良策。那个男孩——”他停顿一下,那恐怖的回忆令他摇头。“我甚至不晓得他也在常他猝然蹦出来,我瞟向他,但只看到他手中的来福枪。我凭本能反应,结果——我杀死了他。”
“可是那是个意外,圣提雅各。你——”
“他并非我唯一错杀的人。十六年来,我误杀了不少人。上帝,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女人,璐茜亚。就在我跟她的丈夫拔枪相向之际,她冲到她丈大的前面。只有在她倒下去、死在他的脚边时,他才向我弃械投降。火线……人们为何要冲进火线中?有一回我射倒了一个老人——一个小女孩的祖父。直到今天,我依旧不明白他为何要冲进火线。那个小女孩她跪在她祖父的尸体旁嚎啕大哭,并且朝我扔石头。只要我活着,我就忘不了她脸上的仇恨。”
“那是意外。”她轻声说道。
他点点头。
她用力搂搂他。“我不憎恨你,圣提雅各,”她自语道。“而且我也还是不怕你。”
他想到自己是如何的考验她,如何的逼她表现憎恨与恐惧。可是她却给他温暖,他怀疑这世上会再有人这样温柔对他。
“我知道,璐茜亚。”
她抽开身。“对于这一点,你是高兴?还是生气?”
他绽出微笑,捏捏她的鼻子,甜蜜的感觉涌向他。他觉得仿佛自己心中的一块毒瘤被割去了。他纳闷为何在这以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痛苦。如果他早这样做,或许就能免去好几年的悲惨。
针对他的疑问,答案立刻浮上他的脑海。
没有人问过他;是的,除了璐茜亚,没有人关心这些事。
他站起来,走过去,从她的货车后取出她的棉被和好几条毛毯。很快的,他就在厚厚的樱草花原上铺出一张柔软的床铺。然后他脱下他的衬衫、皮靴,躺下去,再拍拍他身畔的空位。
“躺到这里来,璐茜亚。”
“你要我跟你睡?”她忍不住惊讶的问。
“你不想?”
“呃……唔,我想——圣提雅各……”
“什么?”
“我是一个……一个妓女。”她柔柔地、心痛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什么,”他安静地答道。“打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
“那么你为何要我跟你睡?”
“因为——”他皱起眉,侧过身,用手肘撑起头部。“我们常常一起睡呀!”
“那是我知道歌蕾瑟拉的事之前。如今既然我了解了——”
“璐茜亚,到床上来。”
她踌躇不决。他一跃而起,拦腰抱起她,在她能抗议之前,她已经躺在樱草花的花床上了。他跪在她身畔,乌黑的眼睛攫住她蓝绿色的眼睛,一抹浓浓的红晕染上她的脸颊。
“圣提雅各,我但愿自己不必做那种工作,可是如果我没做,恐怕早就饿死了。渥特——”
“很可能在三百哩之外,”他抢先说,并飞快地往罗沙里欧的方向瞟一眼。“今晚你不用逃躲他,而此刻你也不是在工作。所以,你现在不是一个妓女,不是吗?你只是一个准备要睡觉的女人。”
“可是——”
“闭嘴,璐茜亚。”
当他在她身边躺下、并伸展四肢时,她浑身直打哆嗉。“这实在没有道理。如今我已明白你为何痛恨像我这样的女孩,我不懂你为何要我陪你——”
他以吻封住她的嘴。他深深的、彻底的吻她,仿佛想要抽走她心里所有不快的思绪。“嘘,璐茜亚。嘘。”他再次覆住她的红唇,他的轻怜蜜爱仿佛是在需索她的回应。
一波暖流涌向她,使她软绵绵地投降了。抗拒他对她所做的事是无用的,压抑这种美妙的感觉更是荒谬的。况且他曾说他喜欢她,那是她亲耳听到的,不是凭空想像出来的。她叹口气,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听儿她的轻柔申吟之后,他莞尔。“这一吻有那么棒吗?”他促狭道。
她望进他的眸子,看到了好多情愫——幽默的宁静光彩,一点好奇的闪烁,和炙人的、灿烂夺目的欲望光芒。
“你的那对眼睛,”她说。“你无法想像它们对我有什么样的影响,还有你的微笑。老天,每当你微笑的时候,我的心脏就会跳漏好多拍,搞不好啊.天,我会因此而死掉。
“还有你的头发,”她的手指探入他的发丝。“我喜欢看它们刷地拂过你厚实的肩膀。我甚至喜欢你的气味,圣提雅各。在白天,你闻起来像皮革,像炽热的太阳,像坚硬的钢铁;在晚上,你闻起来像夜里的薰风,像凉爽的沙子。你尝起来也很棒,像一个男人那样棒。
“还有你说话的方式,”她娇吟,她的手指轻轻刷过他的嘴唇。“你的嗓音真的非常、非常柔和。有一回,我仔细的分析过你的声音,我觉得它听起来像绒布——巧克力色的绒布;也像纯粹的盒子。我甚至在倾听你说话时,假装出自已正躺在一块巧克力色的绒布上,碎金屑宛如下雨般的洒在我身上,我喜欢你的声音,圣提雅各。”
是的,他感到受宠若惊,而且他愈玩味她的话,一种灵感就逐渐入他脑中成形。
上帝,他一直用错了方法。
为了进一步测试自己的领悟和她的感性,他抓起一把樱草花,把它们递给她。“送给你,璐茜亚。”
她既迷惑、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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