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新酿,红泥正好》第52章


少年紧紧握着拳,眼里是不甘和执意,盈盈蓄着的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把他乌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都不会放弃了……”
“皇上有什么旨意,就不劳殿下费心为我们妻夫考虑了,”华羽衡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容温云肩上,拉起帽子挡住他大半张脸:“见了风更难受,我今早上找太医商讨了一个方子,你忍一忍,我这就去熬药……”
男人的应答声闷在厚实的衣物里,显得模糊而不真实,却能分辨得出满满的柔顺和知足。叫穆清飞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直回到了行馆还是恹恹的不肯说话。
方诺唤了他好几声,才得到一声简单的应答,不由担心地转到他面前,低下头仔细地看他。
“怎么了?清飞,你怎么了?”
少年红着眼眶埋进他怀里,一时只知道摇头:“爹爹……我不想放弃,就这一次,说什么也不想……”
他孩子气的话却叫方诺心里一阵酸楚,甚至比他更快地落下泪来,抱住了他:“抱歉,是爹爹不好……都是爹爹不好……”
“爹爹、呜,爹爹,我不想这样的……”
方诺懊恼地抱着他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生在草原人都敬仰的鹰神传人之家,爱上的女子更是万人之上的君主,一辈子能给他的就只有这个孩子,还有一个“国师”的身份。
可是既然爱上了,日子再苦再难,他都没有怪过穆涯,身在皇家,有几个人能够随心所欲?即使是在他产下孩子不足一月,孩子就成了正宫凤君嫡出的“六皇子”后,他悲痛伤心,也不曾有过怨怼之心。
然而,看到唯一的孩子哭成这样,纵是他经历过多少磨难,早已淡漠了世情,此刻也觉得钻心的疼。
“王子殿下早上刚刚告辞,国师大人下午就登门造访……小王真是不解,莫不是我这王府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成了京中一景,才惹得远道而来的客人屡屡到访?”
华羽衡淡淡地在一边坐了,命人奉茶待客……午后太阳很好,容温云晚上没睡好,方才也生了睡意,她好不容易把儿子哄好了,正想陪着夫郎孩子悠闲地睡个午觉,却被这个不速之客打乱了计划,想起殿上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口气没有多好。
“殿下是真心喜欢你的,答应了对你只会有好处,绝不会有害处。”
华羽衡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对方诺的开门见山很有兴趣,抬手叫来了安宁,轻声吩咐他去容温云那里守着。
“我知道你宠爱夫郎,殿下也不会要你将他下堂,只要你按照两头大的规矩来,殿下是不介意喊他一声‘大哥’的。”
背对着他的女子忽然嗤笑了一声,抬头时多了一点戏谑,张口缓缓道:“殿下不介意,我介意……”
他的殿下不介意难不成还是对她和温云的恩典?还要她感恩戴德?天知道她所愿的不过就是守着一个人到老罢了,怎么就会冒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呢。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介意,”华羽衡看着他,本不欲多说,然而想到他此次正使的身份,还是开了口,尽量柔和了语气,让自己的话显得不冒犯:“国师可有深爱之人?”
“国师的妻主可有三妻四妾?可会将国师放在心上?可曾遇到过国师需要她她却陪在其他男人身边的事?”
“小王无意冒犯,”见方诺面色虽还是如常,眼里却渐渐阴郁起来,华羽衡也就见好就收,略停了停,才又道:“我不知道一颗心可以装进多少人,但是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总是有限,说得实在一点……好比我夫郎今日病了,我想要陪着他,可是殿下今日却也伤心了,我若是对殿下动了情,恐怕此刻又要对他牵肠挂肚,国师觉得,我该去陪着谁呢?”
方诺沉默了片刻,许是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许是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良久后还是叹了一声,缓和了口气:“沁王爷是情深之人……”
“国师过誉了,小王只不过是个惫怠的妻主,不愿每一日费心去安排该陪着哪个夫侍罢了。”华羽衡淡淡地勾起笑来:“何况,国师想来也听殿下说过,内子身体不好,小王绝无再娶之意,这一点心思,还望国师大人体察。”
“王爷果然是好口才,好心思……”方诺重又坐下来,伸手为两人添了茶水,才开口:“清飞现下的心思,王爷已经知道了,可是清飞的过去,不知王爷可愿听我说上一说?”
华羽衡没有拒绝,她知道就算自己拒绝了,这个方诺也是不会干休的,恐怕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听这一段不知是真是假,却定然不会太过平凡的事迹。
“清飞是我为国主生的孩子,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国主抱进了宫,认了凤君做嫡父,到记事起都不曾见过我,更不知道我是他的生身父亲。”
他刚开始就说出了最大的秘密,华羽衡虽然从他们的面容上猜到一二,但她知道方诺这个国师在北戎身份尊贵,不亚于王族,才一直不敢确定。听他说了,倒也不是十分惊讶。
“我父母都是凤朝人,清飞长相与我相似,偶尔穿上凤朝男子的衣物,竟也没有丝毫突兀之感,他对语言极有天份,汉话说得比北戎的译使还好……更何况,他容貌极美,撒赖起来,寻常人,哪怕是宫中侍卫,都不忍心拒绝。国主瞧得多了,渐渐就动了心思有意让他随着商队到中原来,慢慢了解南人的各项习性。”
第 52 章 七苦
第五十二章 七苦
“接下来的事,沁王爷想来也猜到了……‘紫蓿’是北戎的探子,眼看着国家大败于贤王之手……又会多番得罪了王爷和王君,虽然清飞任性,有些事做得太过,可那些并不是他的本性……”
“国师把这些事坦然相告,难道就不怕本王在皇上那里参上一本么?”华羽衡冷下了面容:“还是说,国师有恃无恐?”
方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语气,低头敛容,竟是微微福了一福:“从十四束冠,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凤朝,却从未有过哭闹抱怨,他的兄弟有的许多东西,他都不能有……”
“他只求过我一次……定下盟约之后,他请求把和亲的对象从凤朝皇上换成你,幸而国主怜惜,答应了他。”方诺露出一点欣慰的笑意,全然不似殿上冰雪般的淡漠冷清:“国主和我,都只希望他能如愿一次……”
“我将这些事告诉王爷,一来是知道王爷绝非落井下石之人,更要紧的,却是希望王爷知道清飞的苦处,清飞对王爷一片赤忱,也绝非气量狭小之人,方诺只恳请王爷能够摈弃前嫌,公平一些待他。”
华羽衡像是有些恍然,又有一点出神,等他说完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国师可是说完了?”
方诺略一迟疑,从她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也就如实地点了头。华羽衡了然地一点头,随即扬声唤了华风进来。
“天色近晚,夜路难行。小王就不多留国师了,华风,送国……”
“沁王爷就打算这样敷衍我么?”
华羽衡一笑,收回正要迈出去的步子,只是依然没有回头:“既然国师已经说完了,何来敷衍一说?”
“你……”
“本王相信国师所说的都是实情,也了解国师的意思了,”感受到方诺压抑着的怒火,华羽衡终于叹了口气,转回身子:“若是国师果真想为令郎挑一个恩爱的妻主,礼王和檀郡王都是一等一的品貌,檀郡王对令郎更是情根深种,想来都是不错的人选。”
“王爷还是不肯原谅清飞做过的事么?”
凛冽的风从拉开的门里灌进来,让人禁不住缩起身子抵抗寒冷。华羽衡无奈地笑了笑,迎上方诺丝毫不肯退让的神色,终于摇了摇头:“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殿下原本也不曾当真伤到我府里的人。”
方诺神色一喜,正欲说些什么,却又听得她开口:“但是我会记得他曾经试图伤害我最重要的人,恐怕有生之年都很难忘记,更罔论接受他成为一家人。”
她说完,便不再去看方诺的神色,只留下华风送客。从方诺的言谈举止间,可以看得出他是真心疼爱穆清飞的,她话已至此,想来方诺不会再坚持要她娶穆清飞。
世间哪里有父母不希望孩子好呢?又有哪个父亲能够眼看着疼爱的儿子嫁给心怀怨怼的妻主,承受独守新房的苦涩?
穆清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亲在出门一趟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接连着带他出席了皇帝的几场宴席,都没有看到华羽衡的身影,也只字不肯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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