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第270章


“奇怪!你是什么意思,波尚?”
“噢,行了!别装样了,难道部长家里发生的这一切你毫无知觉吗?”波尚说,一面把单眼镜搁到他的眼睛上,竭边想使它不掉下来。
“我亲爱的阁下,”夏多·勒诺说,“允许我告诉你:对于摆弄单片眼镜,你懂得还不及德布雷的一半呢。教他一教,德布雷。”
“看,”波尚说,“我不会弄错的呀。”
“出什么事了?”
“是她!”
“她?她是谁呀?”
“他们说她已离开巴黎了呀。”
“欧热妮小姐?”夏多·勒诺说,“她回来了吗?”
“不,是她的母亲。”
“腾格拉尔夫人?胡说!不可能的,”夏多·勒诺说,”她女儿出走才十天,她丈夫破产才三天,她就到外面来了。”
德布雷略微红了红脸,顺着波尚所指的方向望去。“噢,”
他说,“那只是一位戴面纱的贵妇人,一位外国公主,——或许是卡瓦尔康蒂的母亲。但你刚才在谈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波尚。”
“我?”
“是的,你在告诉我们关于瓦朗蒂娜奇特的死。”
“啊,是的,不错。但维尔福夫人怎么不在这儿呢?”
“可怜又可爱的女人!”德布雷说,“她无疑是正忙着为医院提炼药水,或为她自己和她的朋友配制美容剂。你们可知道她每年在这种娱乐上要花掉两三千银币吗?我很高兴看见她,因为我非常喜欢她。”
“我却非常讨厌她。”夏多·勒诺说。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爱?我们为什么会恨?我是天生讨厌她的。”
“说得更准确些,是出于本能。”
“或许如此。但还是回到你所说的话题上来吧,波尚。”
“好!”波尚答道,“诸位,你们想不想知道维尔福家为什么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
“多才好呢。”夏多·勒诺说。
“亲爱的,你可以在圣西门的书里找到那句话。”
“但事情发生在维尔福先生的家里,所以,我们还是回到事情本身上来吧。”
“对!”德布雷说,“你承认我一直都在注意着那座房子,最近三个月来,那儿始终挂着黑纱,前天,夫人还对我说起那座房子与瓦朗蒂娜的关系呢。”
“夫人是谁?”夏多·勒诺问道。
“当然是部长的太太罗!”
“噢,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拜访过部长,让王子们去做那种事情。”
“真的,以前你只是漂亮,现在你变得光彩照人了,伯爵,可怜可怜我们吧,不然你就象另外一个朱庇特,把我们都烧死啦。”
“我不再说话了!”夏多·勒诺说,“真见鬼,别挑剔我所说的每一个字吧。”
“来,让们来听完你的故事吧,波尚,我告诉你,夫人前天还问到我这件事情。开导我一下吧,让我去告诉她一些消息。”
“嗯,诸位,维尔福先生家里的人之所以死得那样多,是因为那座屋子里有一个杀人犯!”
那两个年轻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因为这种念头他们已不止想到过一次了。
“那个杀人犯是谁呢?”他们同声问。
“爱德华!”
听者所爆发出来的一阵大笑丝毫末使那个说话的人,感到窘迫,他继续说:“是的,诸位,是爱德华,他在杀人的技术方面可称得上是一个老手。”
“你在开玩笑。”
“决不。我昨天雇用了一个刚从维尔福先生家逃出来的仆人。我准备明天就打发他走了,他的饭量是这样的大,他要补充他在那座屋子里吓得不敢进食的损失。嗯!听我说。”
“我们在听着呢。”
“看来很可能是那可爱的孩子弄到了一只装着某种药水的瓶子,他随时用它来对付他所不喜欢的那些人。最初是圣·梅朗夫人让他厌恶,所以他就把他的药倒出了三滴,——三滴就是够让她丧命了。然后是那勇敢的巴罗斯,诺瓦蒂埃爷爷的老仆人,他不免要触犯那可爱的孩子,这是你们知道的。那可爱的孩子也给了他三滴药。然后就轮到那可怜的瓦朗蒂娜了,她并没有得罪他,但是他嫉妒她,他同样给她倒了三滴药精,而她象其他的人一样,走向了末日。”
“咦,你讲给我们听的是一个什么鬼故事呀?”夏多·勒诺说。
“是的,”波尚说,“属于另一个世界上故事,是不是?”
“荒谬绝伦。”德布雷说。
“啊!”波尚说,“你怀疑我?嗯,你可以去问我的仆人,或说得更确切些,去问那个明天就不再是我的仆人的那个人,那座屋子里的人都那样说。”
“而这种药水呢?它在什么地方?它是什么东西?”
“那孩子把它藏起来了。”
“但他在哪儿找到的呢?”
“在他母亲的实验室里。”
“那么,是他的母亲把毒药放在实验室里的吗?”
“这叫我怎么回答呢?你简直象一个检察官在审问犯人似的。我只是复述我所听到的话而已。我让你们自己去打听,此外我就无能为力了。那个可怜的家伙前一阵吓得不敢吃东西。”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不,亲爱的,这并没有什么无法理解的,你看见去年黎希街的那个孩子吗?他乘他哥哥姊姊睡着的时候把一枚针戳到他们的耳朵里,弄死了他们,他只是觉得这样好玩。我们的后一代非常早熟的!”
“来,波尚,”夏多·勒诺说,“我可以打赌,你讲给我们听的这个故事,实际上你自己压根都不相信,是不是!”我没有看见基督山伯爵,他为什么不来?”
“他是不爱凑热闹的,”德布雷说,“而且,他在这儿露面不大适当,因为他刚让卡瓦尔康蒂敲去了一笔钱,卡瓦尔康蒂大概是拿着假造的介绍信去见他,骗走了他十万法郎。”
“且慢,夏多·勒诺先生,”波尚说,“莫雷尔出什么事了?”
“真的!我拜访过他三次,一次都没有见到他。可是,他的妹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安的样子,她对我说,虽然她也有两三天没有见到他了,但她确信他很好。”
“啊,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基督山伯爵不能在法庭上露面了!”波尚说。
“为什么不能?”
“因为他是这幕戏里的一个演员。”
“那么,难道是他暗杀了谁吗?”德布雷问。
“不,正巧相反,他是他们想暗杀的目标。你们知道:卡德鲁斯先生是在离开他家的时候被他的朋友贝尼代托杀死的。你们知道:那件曾轰动一时的背心是在伯爵的家里找到的,里面藏着那封阻止签订婚约的信。你们见过那件背心吗?血迹斑斑的,在那张桌子上,充作物证。”
“啊,好极了!”
“嘘,诸位,法官来了,让我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吧。”
法庭里响起一阵骚动声,那位副警长向他的两个被保护人用力地招呼了一声“喂!”司仪出现了,他用博马舍时代以来干他这一职业的人所特具的尖锐的声音喊道:“开庭了,诸位!”
(第一○九章 完)
第一一○章起诉书
法官在一片肃静中入座,陪审员也纷纷坐下,维尔福先生是大家注意的目标,甚至可以说是大家崇拜的对象,他坐在圈椅里,平静的目光四周环顾一下。每一个人都惊奇地望着那张严肃冷峻的面孔,私人的悲伤并不能从他脸上表现出来,大家看到一个人竟不为人类的喜怒哀乐所动,不禁产生一种恐怖感。
“审判长说,“带被告。”
听到这几个字,大家的注意力更集中了,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了贝尼代托就要进来的那扇门。门开了,被告随即出现了。在场的人都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他的脸上没有使人心脏停止跳动或使人脸色苍白的那种激动的情绪。他的两只手位置放得很优美,一只手按着帽子,一只手放在背心的开口处,手指没有丝毫的抖动,他的目光平静,甚至是明亮的。走进法庭以后,目光在法官和陪审人员扫过,然后让他的目光停留在审判长和检察官的身上。安德烈的旁边坐着他的律师,因为安德烈自己并未请律师,他的律师是由法院指定的,他似乎认为这是无关重要的小事,毋须为此请律师。那个律师是一个浅黄色头发的青年,他要比被告激动一百倍。
审判长宣布读起诉书,那份起诉书占用了很长时间,在那个时间,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安德烈的身上,安德烈以斯巴达人那种不在乎的神气漠视着众人的注意。维尔福的话比任何时候都简洁雄辩。他有声有色地描绘了犯罪的始末:犯人以前的经历,他的变化,从童年起他所犯的罪,这一切,检察官都是竭尽心力才写出来的。单凭这一份起诉书不用等到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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