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影十二剑》第28章


快马飞驰,展昭伤口虽然疼痛,心情却无比舒畅。中秋节前,玉堂送他千里,同至东京那一路上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猫儿,我真不骗你。你一定得去那里看看。
——你笑什么?不相信我?我跟你说啊,山川美景,四时风物,白玉堂赏玩得够多了。惟有那处竹园,啧啧,绝对算得天下无二。
——远吗?你办案怎么不嫌远!五爷送你怎么不嫌远!
……
七日之后,果然进了清水境内。展昭依稀记得何牧田家的位置,径直走到门前,将手扣在门上,心想,不知白老鼠的面子够不够我使的。
开门的正是出狱后的何牧田。他见展昭穿了便装,身上带着伤,风尘仆仆而来,先自吓了一跳:“展……展大人,出什么事了么?”
展昭有些过意不去:“何相公一向可好。白玉堂与在下有约,后日在竹谷一叙,故而前来叨扰。”
“哦,哦。是这样啊……既如此,展大人先请进,请进来说话。”
何牧田将展昭请进屋,云问秋也出来相见,先叙了叙旧。展昭虽对那竹园好奇,却也不好再开口相询。直到酒菜用过,稍事休息,何牧田才迟疑道:
“展大人、白恩公能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可是那竹园……被人给占啦。”
“被人占了?”
云问秋在一旁道:“倒也不是什么恶人,一个古怪老头儿。”何牧田也道:“是啊,是个古怪老头儿。他只说天地灵气聚集之地,空着可惜,赖下不走了。”云问秋也点头:“他倒不去糟践那景色。甚至,还修剪竹枝,填肥补种,维护的比从前更好。”
展昭不禁诧异:“真有此古怪人物?展某倒想见见。”
何牧田忙摆手:“那老头脾气可差了,一个不高兴便把人骂得面红耳赤的,我们一直不敢惹他。”云问秋却道:“……要说,也不是骂人,就是嘴损。牧田,反正白恩公也要来的,不如先让展大人去看看。”
顺着何家田垄向南走,不多时来到后山。隆冬时节,山上积雪甚多,压断不少松枝,山路变得更加崎岖难行。何牧田绕开松林,带着展昭来到一处山坳,面前巨石嶙峋,高高耸起,挡住去路,唯有一汪雪泉,淙淙流入石下。
何牧田道:“展大人,您倒猜猜,入口在哪儿。”
展昭环顾一番,道:“也就是这泉口处还像……只是如此低矮,怕是孩童进去倒合适了。”
“展大人好眼力。不瞒您说,要不是牧田幼时顽皮,又怎能发现这幽谷竹园呢。”说罢躬下身来,小心避过突出的石块,钻进泉洞。展昭也跟了进去。
洞中忽明忽暗,岔路颇多,倒似迷宫探奇,颇有妙处。光影斑驳,石缝冰凌上折射出七色莹彩,令人顿觉恍然如梦。泉水流泻在脚下,弯弯曲曲,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豁然开朗。展昭抬眼间,心头怦然一动:
只见翠竹万竿,劲节凌云,蔚然入眼。竹馨泉洌,野芳幽香,碧草丛丛,鸟鸣阵阵——哪里是严冬,分明是茵茵绿绿一片春。
展昭道:“你说那人就在里面?”见何牧田点头,便吩咐他先回去,自己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他在翠竹丛中行了一阵,来到一处空场。只见两株巨竹,皆是海碗粗,根部相连,并生于地,斜斜地插向天际。这场中再无它竹,像是十余步见方之土全供养了这一处,因而甚是显眼。此时,一个老者发须花白,身衣青衫,正靠在那里午睡。
这个细节,白玉堂还特地提过。他说,猫儿,要是天天靠在那并生双竹之上,身边放一坛女儿红,一人一箫,对着晴空暖日,只要一个月,五爷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他便笑答:还要有活鲤鱼吃。他说对啊,要是你也在,就更好了。
于是展昭皱了皱眉,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人占着白老五神往已久的风水宝地。
“老人家,在下有礼了。”
连说两遍,老者毫无动静。第三遍出口,这人也不睁眼,懒懒地道:“要打架,你身上有伤。要请客,等我睡醒再说。”声音极有磁性。展昭被他这句窘住,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只得在旁边坐了下来,暗自吃惊:看来这人武功心智都远在自己之上。
就这么坐着,直到日头偏西,那个老者才伸了个懒腰,睁了眼。见展昭仍在一旁,也不理他,哼着小调,一棵一棵地察视周边的竹子:“……木兰,今儿你可不大有精神啊……玲玲,嗯,不错,最乖。小青,呵呵,这天儿不冷啊,瞧你冻的,来,爷爷给你暖和暖和啊——”说着,竟用手去那“小青”根部焐着,又轻轻抚摸竹节,真像是看着亲孙女一般。
展昭愕然,瞧了一阵子,终于开口:“前辈,在下——”
“你怎么?是打架,还是请客?”老者不等他说完,便抢道。
“这——”展昭虽不及白玉堂口齿伶俐,但久在官场,对各色人物也应对自如,言语向来精到。而面前这老者却一直让他惴惴,话总说不顺溜。“……在下,不欲争斗……”
“不打架就是要请客了。这清水县也没什么好去处。你若有好酒好菜,去拿了来在这里吃便是。”
这句又让展昭一怔,暗想这老者既然直率,倒不如自己也将来意明言,便道:“前辈,实不相瞒,在下与人约于此地相见,不想前辈在此……”
“哦!”那老者似乎总不让他把话说完,“约人。嗯。小子,等情人吧?”
展昭的脸“刷”一下憋得通红。老者看着,笑了笑:“原来如此。看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跟毛头小伙子似的。你放心,等她来了,我自会回避。”说罢,又接着抚慰他的众孙女:“……冬冬……云芷……绿娃……”
看来这老头虽然古怪,倒还讲理。展昭一想,约的是后日,今天反正还早,不如先回县城。正想道明,忽听身后草响,回头一看,喜道:“玉堂!”
原来白玉堂想猫儿说过七日便到,又担心展昭的伤,便抓紧处理了手头之事,提前来了。展昭见白玉堂已换成了平日穿的白缎轻纱,画影也恢复了雪亮的样子,心中欢喜,正想说话,白玉堂却皱眉道:“这位先生,我们有事相商,可否行个方便?”
老者看看白玉堂,对展昭怒道:“臭小子,你不是等情人么?”
白玉堂闻听这句,脚步微顿,随即把眉一扬:“他等的就是我。您老如果没有事,便请让一让吧。”
老者“唷”了一声,侧目打量二人:“……我老眼昏花了?不会啊。长得都俊……可也不是女扮男装啊……”
展昭走到白玉堂身侧,低声道:“我们去别处说话。”拉他要走。
白玉堂却不动,白了展昭一眼:“好容易来了,又有哪里好过此地?”对老者道:“我们确有要事。竹园主人已将这里借与我,还请您自便。”抬手一让,请他走人。
老者仍是侧目:“嘿,奇了。”把身往后一靠,又倚在了并生双竹上,“这幽谷自来无主,哪个山神借给你的?”说罢啧啧啧只是咂嘴,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个小子,比我年轻时还冲些。”
白玉堂见他靠在自己相中的地方,不禁怒道:“嗳,我可是好言相请,你若不答应,我可要不客气了。”展昭却知老者并非常人,劝道:“玉堂!”白老鼠只是不理。
老者看着这二人的神色,双臂一抱,笑道:“稀奇,稀奇!有趣,有趣!这两把剑倒是不错。你们两个小子一起上吧。扛得住我十招,老人家自然让位。”
白玉堂怒极,也不出剑,挠身来斗老者。展昭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接应,只见青衫一动,他整个人竟弹了回来,慌忙拦腰接住。老者白了这耗子一眼:“呆头小子!来愣的可不行!你要是受了伤,可有人心疼的。”
展昭看白玉堂虽然面红耳赤,身上倒是无碍,想来这老者的武功已臻化境,既能将人击回,又不令人受伤。看样子,白玉堂势必要和这老者接着打的,既如此,不妨全力合击,试着周旋周旋。他扶起白玉堂,对老者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这次我二人一齐讨教,倘若侥幸接得前辈十招,还请您兑现诺言。”
老者大笑:“好,好!先前看你老实,原来也是个倔的。行,你们来吧。”
“猫儿,你的伤不碍事么?”
展昭笑笑,亮出巨阙,将身一沉,掐了个剑诀。白玉堂亦持画影拉开架势,一蓝一白,凝立半刻,积聚精神,双双刺向老者。
老者却没有兵刃。只见他手掌一紧,骤然间似有两股无形力量凝于掌风之中,顺着手掌延伸开来,一劈一扫之间,沿掌缘逼出浑厚内力,竟利如钢刃!左手对巨阙,右手对画影,避开两柄神兵的锐气,巧妙腾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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