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第13章


伯言这样的热情是会被吕将军的漠然浇灭的,我想得很悲观。
我终于见到了吕蒙!说来可笑,到吴地已有十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奇式的将军。他十七岁时,有个小官吏见他年纪轻,总是嘲笑他什么也不会干;打仗就是拿肉去喂老虎,吕蒙听得不能容忍时就一刀捅死了他!然后去自首——— 这行为壮烈得有些可爱。
岁月已经将吕将军少年时的过度冲动洗去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双鬓已有些斑白。他的脸瘦削凝重,眼睛浑浊却明亮,配着那突兀的鼻子显得有些阴枭。
一个沙哑但热情的声音从吕将军那大大的嘴巴里杀将出来,他其实只是招呼伯言说:“请进吧,请进吧。”
我跟着伯言一齐向吕蒙拱手施礼。
吕蒙看着我,眼里有些疑虑,像是要用 X 射线之类的东西对我全身骨骼进行一次彻底验测。
伯言笑道:“吕将军你近来可好?这位是……嗯,韩晴,字明鹏。”这个狡诈的家伙!他智慧地将我那卑微的官职给吞进了肚,半点风声都不露。对吕蒙来说,“韩晴” 是个毫无意义的词,而非眼前这个活生生心在跳的我——— 一个人。
“吕将军镇守陆口责任很重大罢。”落座后;伯言率先开口。
“嗯,还好。”
“关羽就在陆口邻近,将军却在此时离开陆口,万一时局有变,怎么能够及时地
作者: 龙宫粽 2006…6…30 20:29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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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呢?将军难道没有这方面的忧虑吗?”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病得也不轻。”吕蒙的眼睛避开了伯言含笑的脸,无趣地盯住屋顶一根雕饰着百花的梁。
“关羽自负英勇而欺凌他人,有一点功劳就骄傲自大,现在他正在专心致力于攻打樊城,应该不会在意我们。趁着他这种疏漏,我们理所当然该采取行动。”伯言停了停,见吕蒙仿佛不为所动,就继续说下去;“将军有病,回建业休养自是应当,但陆口那里,不该毫无举措。希望将军见到主上,能够妥善地加以商议。”
吕蒙的眼角跳动了两下,忽然向我望来,说:“你的看法呢?”
“我?我没有看法。”我把头微微地昂起,“我只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吕将军不是个有点小毛病就往建业溜的人,而陆大人也不仅仅是为了提醒吕将军才来舍馆与将军见面的。”
我没有理由地就厌恶他们这种隐讳的交谈方式:彼此心里都很明了,却还要装腔作势地说些毫无意义的无聊的话来搪塞,尤其是吕蒙!
说完那些话我别过脸去,随即看到伯言脸上悬浮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事情发展得与史书记载有点不同。我是说,吕将军并没有继续无动于衷地用骗小孩的话去哄伯言,比如关羽英勇无敌不可抵挡等等,他很是冷静地说他的确没有病,回建业只是为了麻痹关羽而已。然后伯言向他要求,说自己希望能代替吕将军镇守陆口。
“我是个没有名气的小人物,大名鼎鼎的关将军不会注意我,”伯言笑道,“这样更容易办一些事情。”
吕蒙点头说他会向吴主举荐的,“你等着去陆口吧。”
“还有你,韩晴。”吕蒙捻了捻胡须,他的目光深不可测,“你也不会有轻松的日子可以消磨了。”
我呆了一秒余后挑起眉吐了吐舌头,说:“吕将军你莫不是想建议主上升我的官儿?”
吕蒙离开芜湖不久,诏命下来了:吴主命伯言为偏将军,右部督,接替了吕蒙的职位;而我则被任命为参军——— 也就是军中的参谋官。我成了与伯言拴在一根绳上的蚱蜢,他跳到哪里我就必须跟到哪里。然而我明显不喜欢这种不能卓行独立的生活——— 为什么是伯言跳到哪里我就不得不跟去呢?为什么不可以是我跳到哪里伯言就不得不……我想都不敢想——— 我如果要去联运楼呢?伯言大约会义不容辞地打断我的腿,这种估计略嫌暴戾。
我不该想起联运楼——— 战事都这样紧迫了我怎么还能想起联运楼?我真是无可救药!
只有一个法子,或者说是借口用以解释我为何这样闲散:陆口实在太宁静了,宁静得令人无法想象这是与关羽“大本营”荆州邻近的所在。我喜欢在处理完一些简单的杂事之后邀上几个朋友,他们或许是士卒或许是渔人也有可能是小贩,去登高远望和顺江而下。每到这时我就油然的会有种极为开阔的感觉,像是与自然贴得近了,更近了,近得被晚风融化掉了。
闲坐的我常常想到庄子,他虽然不一定会喜欢我这样的生活,但又何妨邀他鼓盆一歌呢?
伯言如今见了我就大摇其头
。他说:你这个参军是吃白饭的。
我说:莫非陆大人吃的是黑饭吗?
“你这家伙越来越不成器了,看样子我得好好地教训你一顿!”
“陆大人还是先教训完关羽再说吧。”我又笑。
作者: 龙宫粽 2006…6…30 20:30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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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言对我的容忍应该是为了我的笑容,他说不知为什么当他看见我笑时心里就总是很踏实,似乎天塌下来这笑容也会替他扛着一样。但我却觉得天塌下来必定是他扛住而非我,很简单的理由:他是个比我高的男人。
8。 奇袭荆州的历史就在这加急的文件中;在他那或宽慰或担忧或焦虑或释然的神色中缓缓演绎浮动。
我忧愁得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伯言没有看到。
一张三分之一的残缺的地图,一个模模糊糊的哀伤的梦。漆黑的夜里,时时会有凝了神秘魔咒的什么东西,一个劲儿地冲我冷笑,扯开那张丑陋的嘴说:你以为历史有那么简单?你以为你是谁?你想一想,阿奇或许是阿音,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荆州丢失,关羽身死,你可以预料难道他们就不能试图挽回吗?哼!
我想这事儿是可能会发生的。
一想到这里我就忧愁得连心都缩成极小极小的一团,伯言可不能失败!我承认自己对吴国也许没有什么感情——— 然而伯言是不能失败的啊,我……我……喜欢看他那胜利的自信满满的笑容……这念头卑小得一如浮尘,可我又怎么能够欺骗自己呢?你不知道伯言笑起来,好好看,好好看哪———
黑暗中那个莫名其妙的邪恶东西在嘲笑我,我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微不足道心理狭隘的小女人:不管我怎样的不承认,我的确是。
伯言他真的是把我当成个男人来看的么?
试着对铜镜里的自己笑一笑,努力牵动着唇角,缓慢地扬起眉,睁大了眼只看清镜子里的我蔫蔫地像被霜打的嫩黄瓜,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因为疲倦而懒散不已。
有人在轻轻地敲门。
“明鹏,明鹏你在不在?”
“我在的。”
伯言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穿着套崭新的纯白衣衫,系了根宽大的天蓝色腰带,像他这样的男人总习惯于把自己打扮得高贵而简单。我愣愣地看着他时他也愣愣地看着我,更奇怪的是他的眸子竟像是盛了一大堆灿灿发亮的宝石而光怪陆离,携着很重的惊讶与迷惑;他的唇微张着,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我们就这样地站着,时间停滞,听任我们耐心地倾听彼此的心跳……
“咳。”伯言终于低了头,“哎,你看,我又写了封给关羽的信。”
我没有伸手去接,因为我无须看就知道那信的内容。伯言是个行韬讳之计的天才——— 半个月前他就曾给关羽去了一封信,信中吹牛拍马又不露阿谀之气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显然,骄矜的关将军对那高帽连篇的公文相当满意,在他急功近利地想攻破樊城的强烈愿望笼罩下,所做的判断总不可避免地会有一定的偏差,比如说在他心里伯言只是个万事不通的毛头小子。
“陆大人,你就这样遣人送去吧。”
“明鹏你……不舒服吗?”
“没有的,陆大人你近来要多保重身体才好,战争还没有开始呢。”
“你不舒服可一定要说出来,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不必要的。”
“明鹏你千万别瞒我,我忙得顾你不上,唉——— 真是的!真是……”
“陆大人你不要这样,我只是有点累了……我最近,你知道,爬山爬得腿都软了。”
“明鹏,你——— 又骗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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